楔子(2 / 2)

他們。扭頭看去,父親坐在沙發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沉默無語,這是他和結發前妻見麵的標致性造型。

自從把公司交給女兒,他隻任董事長,飽暖閒散思淫欲,不過一年,就和原配離婚,將長期以來的地下情人變成了妻。

“難得過來,就在那裡抽抽抽。屁不放,話不說,你來做什麼?她年過三十還不結婚,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放?你不管她,當她是我偷人生的?”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門,她聽見生母的河東獅吼。

一如既往地,蘇容若向老婦人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母親,這個本是兒女心靈的避風港,卻從來把生活當戰場。她視一切人包括女兒為敵手,披甲執銳,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少時承受的種種,辛辣諷刺,粗惡叱責,甚至,響亮的耳光及體罰,是她拚命想遺忘的,如今,卻神奇地再次浮上腦海。

忽然間,她對父親有了一絲理解,甚至對年輕的後娘,也升起些許同情:假如自己出生貧寒,上進無門會不會也用鮮活的身體去換取舒適生活?

當然不到那個位置,永遠沒有真正的答案。畢竟,感同身受這幾字,從被發明到今天,一直被當成歌謠在傳唱。

絕境竟讓我變得善解人意了。她自嘲地笑了笑,隻是,她沒有心力去管彆人的事,她己如待宰的羔羊,被命運驅趕,一步步地走向終點。

閃電破開夜的黑暗,照得她的眼前豁然雪亮:人居世間,如鳥棲林,你飛得越高,遭遇的氣流越凜冽。

畢生追求的財富,地位,學識和人脈搭建成的安生立命之所,在必然到來的死亡風暴前,脆弱得他母的不堪一擊。

一生過處如場戲,為了所謂的成功幸福和彆人的掌聲,自導自演著騙人騙已的劇情,不知道這舞台,空曠而虛幻。

現在,幕已落,燈將滅,連曾與她同台演出的,都早早地退場散儘,僅餘眼角微溫的淚,在注視著滿地零亂華麗的道具和彩衣。

天地轟響,霹靂雷鳴伴隨著鋪天水浪,哢嚓一聲,陽台欄杆被猛然擊斷。她從高空墜落,如一片枯葉,飄向這無儘的黑暗暴雨之夜。

心臟因身體快速下墜而急劇收縮,她被利劍透胸般的劇痛淹沒,忽然想起一句不知哪裡看來的詩:死如秋葉之靜美。

扯此鬼話的人,一定不曾死過。未來得及收斂的冰涼笑意,在她扭曲僵硬的臉上,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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