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穀敏卻仍盯著那領頭少年,少年剛沉聲道聲好,其馬後便轉出位一紅發藍眼的英俊少年,低語:“阿諾,此人乃重案嫌犯,不得讓他逃脫。”
阿諾抿嘴不答,目光來回地在蘇容若的臉和大漢的刀之間移動。那漢子狠狠地瞪他幾眼,將刀下移,對準了人質的心臟。
穀敏得到允許,麻利地從車中取出物什,奔到大漢後背,熟練地剪開衣衫,為他消毒,麻醉,下刀,取箭,上藥,包紮。
山風帶起河水的寒意,吹得蘇容若打了個寒噤,目光掃過那對甲胄精良劍撥弩張的追兵,最後停在阿諾臉上,暗想:我的小命就在他手上了,早知有今天,我當時該為他多說幾句好話才是。
一時隻覺鬱悶:但願他千萬不要偷襲,他若動手,最先倒黴的肯定是我。一刀死了便算,但若不死呢?前世墜樓時利刃入胸的劇痛似乎仍在,她心有餘悸。
對麵的紅發少年見阿諾不答話,低低進言:“不如,趁機傷他再捕。”阿諾皺起眉頭,半晌方沉聲答道:“他手中的童子,便是蘇小若。”
“竟然是他?嗯,難怪你不肯冒險。”少年在恍然中將蘇容若仔細地打量後,眉毛斜挑,嘴角上翹,眼中幾絲趣味:“小子長得極是俊美,倒沒嚇得尿褲子,不錯,有膽量。”
阿諾不語,轉目看向四周:官道盤曲向前,河水很深,在無聲地流淌,對岸野汀叢中似有宿雁。身側山巒連綿起伏,時而峭壁聳立,風呼嘯著穿過樹林,一縷冷瑟,幾分勁健。
秋風蕭蕭,蘇容若卻汗出如漿,眼見刀尖離心口兩寸之遠,絲紋不動。暗想這廝的手極穩,殺過的人絕不會少,要捅死我一定易如反掌。
各種解決方案在腦中升起又消散,但她到底不明情況,終是不敢妄動,隻覺得時光如幾生幾世一般漫長。
穀敏輕手快腳地包紮完傷口,與大漢輕聲商量:“好漢,拜托放開我兒,我隨你走,贈你傷藥和食水。”
大漢沉吟片刻,眼光瞟過她臂彎的小包裹,忽將手中人兒擲向追兵隊伍,隨及挾帶婦人,跳上馬背,疾馳而去。
蘇容若耳邊風聲呼呼,高空藍得晶瑩,蘆絮漫天飛舞,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失聲尖叫。阿諾單手在馬背一按,身體騰空接住她,然後平穩地落地。
驚魂失色中,蘇容若不由自主地抓緊少年臂膀,對上一雙幽深翠綠的眼眸,忙鎮定心神,鬆開他:“多謝相救。”
阿諾將她輕輕置於地上,拍拍她的肩膀,溫言道:“彆怕。”看著大漢遠去的身影,反手從箭袋抽出三箭,左眼微眯,便要拉弓。
“不要。”蘇容若急忙大叫:“他會傷我阿娘。”聲音尖細惶急。阿諾頓頓手,與她水潤清靈的眼睛對視片刻,終是放下弓箭,低聲對最近的一個兵士吩咐兩句,躍馬急奔:“山上有條小路,可繞到前方攔截,弟兄們,走。”
眼看著馬隊疾馳呼嘯而去,蘇容若才回到車上,深深地呼吸幾次,讓自己狂跳的心平複:便宜娘對那大漢並無威脅,想來安全無恙。命車夫轉過車頭行走不久,果見穀敏正匆匆行來。
直到再次調轉車頭,蘇容若才發現有個兵士在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見到穀敏上車,才舉手向兩人揮手示意,然後打馬離去。
明顯是奉了那叫阿諾少年的命令來的,沒想到他長得粗獷,心思倒很細膩,蘇容若嘀咕一句,車輪繼續向前,她卻再無睡意。
大半個時辰後,帝都洛京即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