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大首領,要絕頂的武功做甚?”阿禧將劍還回架子,笑:“我才不像你,如太子殿下說那般,離宮廷遠,離戰場近。”
阿諾不直接回答,是的,他狂熱地愛著刀劍相激的聲音,正如他狂熱地愛著騎在馬上那超越風的快感。
悶得好幾息,才道:“後年結業,我想按朝庭規製入武,你怕得留在洛京為好,可與阿姑商量過?是到安王麾下,還是去禁軍?”
阿禧先淨過手,拭乾,打開食盒,念叨:“牛肉包,蓮蓉酥,馬蹄糕,桂花餅,蘇葉飲,夷川和溪北偏心,送來的全是你喜歡的東西。”
隨後才轉頭笑答:“我家已有阿爹和阿兄撐著,我自然可隨你走,誰讓我從會爬時就守著你這倔貨,除了阿娘和太子,誰動你,我咬誰。”
“不行,我若參軍,定去前線,姑爹他們已在守邊,你須留在府中陪著阿姑。”阿諾斷然反對,恰巧一滴凝霜的冷露從樹枝滴下,落進脖子,他抬手拭去。
阿禧拎起塊蓮蓉酥放進嘴裡,含含糊糊地說:“這事還早,再議,對了,阿娘說外祖母極喜歡我們送的羽毛扇,今日再去城外捉一隻山雞。”
“你是想去尋那逃掉的嫌犯。”阿諾脫下濕透的上衣,直接敲碎對方的小算盤:“你我在刑部曆練,按律,除值日外不得參與案犯追捕。不然,三兄那邊不好交待。”
“這不是年底人手緊張麼?我們路過,還可去茶樓看看,沒準,蘇家小子今日也去呢。”阿禧轉著眼珠找理由,卻再次被否決:“照章辦事,去茶樓也不能追蹤嫌犯。”
阿禧垮下臉來:“就你一板一眼,沈三郎說對方定知我禁軍防護陣行,否則時機和地點怎選得如此之妙?知曉整體布局的,除了你我,竟無彆人有出宮或離隊的證據,你便真不好奇,究竟是誰,毫無痕跡地將消息漏出?”
被他一連幾問,阿諾擰眉呆立片刻,穿上乾淨衣袍,彎腰掬水,洗臉淨手完畢,拿過帕子試擦,才道:“我信三兄,他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阿禧橫他數眼,打趣:“你未過門的妻兄名滿天下,算無遺漏,你信他智珠在握,我懂,但那蘇小若,小小童子,你憑甚如此惦記?”
“便是覺得他好。”阿諾的語意平淡卻篤定,聽得阿禧失笑道:“凡事總有理由,你是為他公然不屑穆那衝那混球?還是喜歡他在被漢人奉為謫仙的王七前不卑不亢?要知道,他是士族,骨子裡驕傲得緊。或者,他救了王奕?”
阿諾的目光定在虛空,仿若再次見到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睛:“他看我時,眼神和看王七小九,並無二致。”
更不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童子小小年紀,看似風輕雲淡,處世間如局外人觀棋盤,但那眼中偶而空茫,四顧無人的孤獨,卻和自己一般。
阿禧伸去取食物的手,頓在空中片刻,避開對方那雙深綠翡翠的眸子,改變了話題:“六福齋的早餐,味道確實好。也罷,今日回營,那廝已逃進山裡,要找他怕是難如大海撈針,讓刑部弟兄們慢慢去找。”
至於那蘇家小兒,他沉吟片刻,再次衝影壁後吩咐:“傳令下去,有事沒事到西郊茶樓和四個城門守著,眼睛珠子睜大些,但凡有蘇小若的影兒,趕緊來報。”
此時,天邊最後一顆星子隱入晨光,禁軍的老軍頭醒來,睡眼惺鬆,敲響了晨練的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