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年們離開,蘇遠渝周遭仔細查看後,老夫人方才開口:“小敏你放心,阿念已回信,說小六身邊的少年,確實來自西門府的附屬營。”
穀敏的臉上半是忐忑半是憐惜:“我與夫君好生為難,不能將家族事務全盤托出讓她安心,便隻得看她小小年紀忙碌操勞。”
蘇遠渝卻稱讚道:“族公盼著她如平常孩子一般長大,但她自己聽到,還有這番盤算,也算是天意。她年紀尚幼,弟妹守著族規不告訴她詳情,我看甚是周全。”
“小六處事穩妥,倒也讓人放心,看她選的幾家店鋪和客棧,都是中規中矩,不出挑,不惹眼。”蘇遠泯的眼中浮上幾許欣慰。
老夫人表示同意:“族公讓我等試她一試,沒想她就真的買了如意,觀她行事有章法,思慮也周全,我們便放手讓她去做罷。”
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郭飛被害,素有西南糧倉之稱的崇州,大半勢力便落到肅王手中,肅汝兩州亦是商貿發達的富庶之地,皇上如此作法,不怕催發出皇長子的野心?”
蘇遠渝沉吟片刻,幾分猶豫地揣測:“怕是丹陽有意扶持,太子已立多年,地位穩固,肅王雖是皇長子,背靠國公府,畢竟,在實力和人望上相差甚遠,唯勢力增加到能與太子比肩,才敢去爭回原本屬於他的儲位。”
“太子一係想要和解,丹陽卻養虎與之相爭。族公說他夜觀天象,紫薇垣中,帝星漸隱,白氣漫蔽,難道說的是她?”蘇遠泯不解地問。
老夫人拍著案幾,語意急痛:“前日我上街,便已經聽到坊間有人喚她妖妃,她的行事越來越偏激,這是拚著做妹喜妲已,也要毀亂天下。如此,萬民豈非要遭那塗炭之苦?”
此話無人敢應,一遍死寂中,北風從窗縫透進,帶著昨夜冬雪的水汽,森寒,潮濕而沉重,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良久,蘇遠渝才長聲歎息:“當年仁治帝何等慈和,以自己性命求換百姓軍民不損,赫連淵如何做的?丹陽行事有失德性,也未必不是被那暴君所逼。”
“她這是鐵心要和武安一朝玉石俱焚,以她的醫術,人不知鬼不覺地毒了赫連淵便罷,卻千不該萬不該,拉天下人來陪葬。”
老夫人喘得幾息,拭去眼角淚水,道:“郭飛身死,義軍損失慘重,我族與他們同枝連氣,族公需得去看望和悼慰,年節便不過來了。小敏有了身孕,好好養護歇息著,至於小六,隻要安全無憂,且由她吧。”
大人們憂慮重重,蘇容若卻毫不知情,閒散過得幾日,收到孫三立的紙條,按上麵的地址,指使婉兒去求見剛剛入京的江雨燕。
江宅門衛瞧她是個斯文體麵的小娘子,並非聞風而來的士子,便叫侍女帶她入到院內,絲帕和會麵的約定,就這樣交到了正主手裡。
不怕他人中間搗鬼,來不來就看她了。蘇容若如約到達梨園,坐在包廂往下看戲台,她並不懂戲,選在此地隻因進出人多,不引人注目。
最是那人間留不住,多少青絲變白發,多少芳菲飄零成落花。戲台伶人的歌聲,宛轉起伏在寒風陰冷的冬日。
幽幽詠歎,讓千年穿越的人兒,也不禁些許傷感:這一年總算平安度過,明年的此時,我又會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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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夏朝之妺喜,商朝之妲己,傳說她們美若天仙,妖媚動人。君王為了寵愛她們,無心朝政,因而危害江山社稷,是紅顏禍水的典型。依俺看來,紅顏禍水之說,不過是對君主權利腐敗的洗地,將臟水和罵名潑向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