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門口,接著更多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路喧嘩進來:“掌櫃的,怎有這許多人在?”“夥計,快給馬兒上料,記住,要新鮮細嫩青草。”“瞅什麼瞅?沒見過你爺爺?”“把屋子都給我清空!”
隨著小夥計們顫抖的應答,穆那衝素色華服,珠金抹額,在一群勁裝結束的親衛小廝的圍擁下,昂首挺胸,誌得意滿地入得飯莊。
室內氣氛立即緊張,有人放下銅株,慢慢地挨著牆跟閃出了門,有人停下筷箸,將目光投向掌櫃的,還有的則低低地商議。
混帳東西,蘇容若在心中暗罵。大勇和吉泰等人離座,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後,琪娜娜有了經驗,隻是端坐不動。
孫三立看著這一幕,有點發慒:自己以前橫蠻鬥狠,但光天化日之下讓滿飯莊的人滾蛋,他還真沒有想過。
掌櫃的連忙迎上前去,禮節周全地試圖安排:“客官,小店位置不夠,這便和大夥商量,拚出幾桌給你們。”
穆那衝眉頭一豎,巴掌甩過,掌櫃的襆頭直接飛將出去:“清場,沒聽”見字未出口,東張西望的目光,已落在室內最搶眼的那個人身上。
總角少年,絲麻春衫,白玉彩絛,麵若蓮華,眼似琉璃,旁若無人地憑幾而坐。穆那衝握著拳頭,磨了磨後牙,一步一停地走向蘇容若。
自從愛馬被燒,他便開始在洛京城裡翻找搜尋,沒想到第三日便與赫連十七懟對上了,每天需帶人去細柳營訓練。
派出去尋人的小廝,隔三岔五地,或跌斷腿或扭傷腰,或被坊間裡長搪塞,或被捕快誤拿進大牢,不是出門被乞丐圍堵,便是被賭坊和青樓追債,形形色色的狀況,總之,就是不能辦差。
他稍微琢磨就知道:竇家小子背後靠著一根粗大腿。碧眼妖怪,是了,能差動赫連十七的,除了皇上和太子就是他。
這東西性子像狼,平素不聲不響,狠愣狠愣的,玩不出許多花招。定是西門昭那笑麵虎的主意。隻是,這兩人,如何願為這小子撐腰?
雖然帶著一肚子疑惑,但穆那世子分得清輕重:赫連十七的挑戰有皇上允許,和諸位皇子公子的見證,是光明正大的,他要全力以赴。
至於竇家小兒這樁事,則是雙方心知肚明,卻上不了台麵的暗掐,得和十七實戰以後再想辦法一決高下。
誰知計劃不如變化,今日他難得地請假出城一趟,為他那名滿天下的阿爹上墳,沒想到,居然和這小子撞上。
是逼問?哄騙?還是拷打?直接捉拿?主意還沒打定之前,人便踱到了蘇容若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看。
蘇容若也不躲閃,兩人目光對視,象兩頭鼻息咻咻的幼獸,互相防範怨憤排斥,卻不知從何處下口。
過得好半晌,穆那衝伸手點著對方,笑道:“我說竇尼元,你可真是頑皮,小爺我好意待你,你怎的就自己逃走?”
“竇尼元,你叫他竇尼元?”一旁的孫三立突然明白,瞧這年紀和自己相仿的亞特少年,怕也吃過老大的暗虧。
然,自己挨一頓打好歹還知道對方的姓名,這小子看上去排場奇大,卻被老大如此戲弄,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變音期的粗嘎笑聲裡充滿了諷刺的歡快,穆那衝聽得腦門火起,嗷叫一聲,扯過身邊仆從:“去,將他扔進外麵河中。”
“且慢”蘇容若神情誠懇地接下話:“穆那世子,你我的事,就在你我之間,上次是我對不住你。要不?我倆比試比試。我若輸了,乖乖地當你奴兒,你若輸了,我們從此相見不相識,你阿爹英雄蓋世,天下儘知,世子你也一定不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