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一語萬年(2 / 2)

阿諾怔怔地不答,隻見她將一小勺水倒進炭火,嗤的一聲輕響,水汽蒸騰化煙,瞬間消失,接著又聽她笑道:“若她自己夠強,任誰也克不了她。”

說罷,將一整碗水儘數直澆進火爐,嗤的一聲大響,通紅的銀碳轉瞬滅儘,僅餘黑漆漆的殘灰,死寂如屋內僵凝的氣氛。

過得半刻,蘇容若喚大勇重置杯盞,撤去涼菜換熱菜。夜暮早降,雨水稍收,幾株含煙凝露的花樹,經風一吹,落花如雪。

她眼風瞟過,想起那個叫阿音的柔弱女子,握著拳頭下決心:都說女人如花,老子不要做花,要做打不死的小強。

夜寂寥,漏迢迢,酒一杯杯地喝下,盤中的菜開始見底。夜雨霏霏,晚風清寒,阿諾的心卻似沐浴在明媚的春色暖陽。

每逢清明,他都是皇室中最孤獨的那個,人人祭祖,唯他總在格鬥室,與幾個不知父母是誰的孤兒侍衛一道,以刀劍和汗水,呐喊出內心深處的憤悶,淒苦和掙紮:我不是妖怪,我是一個人。

今年,不知為何,他不想去找承風和納什等人,身不由已地進得隱廬,鬼差神使地對蘇容若講起長久以來的心事。

他和世上所有的人不同,他會撫摸自己那雙旁人或害怕或厭惡或逃避的眼睛,讚歎它有世上最美的顏色,他凝視它們時眼中的欣賞來自內心深處。

他說人唯有自強才能生存,人的命運在各自的手中,親人們離世都不是我的錯。大兄曾說容若見識超凡,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從知事以來便壓在心間的巨石終於消失,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喜悅湧上心來,生平第一次,他歡喜得幾乎控製不住地,想流淚。

瞧著對方被酒精熏紅的小臉,桃花般豔麗明媚,少年胸中忽然升起股陌生的衝動,想溫柔地撫慰她,觸碰她,一如她剛才安撫自己的心。

剛要伸出手,忽然又覺得隱隱的畏懼,正在猶豫不定時,對方已靠近他,吃吃地笑:“好阿諾,我,給你說個秘密。”

那一刻,她眼波流轉,笑容嫵媚,語音柔婉,左手攀在他的肩膀,右手用指尖沾上酒水,輕輕地劃過他胸前的衣衫。

她的嘴貼上他的耳垂,似乎要說什麼,卻最終,隻一口氣,輕軟幽香地拂過,頭,枕著他肩,唇,落在他頸。

那一刻,阿諾頭皮發麻,手足乏力,全身的血液奔流,心底象被一根弦猛然繃緊,隻覺得,對方的笑意,眼波和低語,連同身體的接觸,都在把什麼深深地植進他的皮膚,骨血和心臟,帶著癢癢酥酥的微痛。

似置身雪山之顛,晴空之下,眼前微風飄拂,百花盛開,群鳥齊唱,萬馬奔騰,世界從未有過的奇異美麗,廣闊而豐富,飽滿而鮮活。

心在極樂之園流連往返,全身卻僵硬如雕像一般,良久回過神來,才試著去看懷中之人,發現她竟是睡著了。

他將她平枕在腿上,燭火次遞熄去,朦朦朧朧的光線中,那安靜恬淡的睡顏,如天下最美的畫,惑著他的目光,他的心魂。

他凝視著她,忘記了一切,隻求如此看著,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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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

1,古代,十三四歲的女孩已經可以嫁人,此時蘇容若的身體已快十三,加之酒後風致嫣然,阿諾喜歡上她是很正常的啊。杜牧曾說: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當劉秀說出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時,他十九歲,陰妹妹隻有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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