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初一十五(2 / 2)

他清楚地記得雪豹身後,那個禁軍臉上快意而惡毒的笑意,這分明是有人設計要他的命!國公府佑護不了他!

皇帝寵他不過是因為對阿爹的一點歉意,世人帶著描有笑臉的麵具,討好諂媚他,為名,為利,為生計。誰知道一副副麵具後,有著什麼樣的表情?

西門昭的陰陽怪氣和蘇容若的冷言粗語,竟是他從這虛偽薄情的世界得到的最好善意,至少,他們從不捧殺他,亦不掩飾對他的厭惡。

他曾經混帳而霸道,不記得自己是否欠下了人命。究竟誰要他的命?他首先想到的是幾位庶伯叔,隻有他死了,他們才能得世子位。

但是蘇容若說:你阿爹是先去殺人才為人所殺,累得成千上萬的人家破人亡。原來一群人的英雄,會是另一群人恨得刻骨的惡魔。

想到此處的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禁軍和府中有奸細,案情不了了之,堅持查案的沈玄微被貶出京,後麵的人深不可測。

他的皇帝阿舅更愛他的權利和寵妃,那個美如天仙的女人,她不可捉摸的眼神中,又隱藏著什麼樣的心機呢?

格波走近為他披上大氅,穆那衝問:“小石頭找到了?”提起愛子,格波眼神中些許後怕:“被人吊在數丈高的樹上吹了半日風,無妨。”

遞上一封信,上麵大字龍飛鳳舞:以勢逼童子,非仁義之舉,君若行,我便行,落款西門昭。光明正大地以暴治暴,以惡對惡。

穆那衝看畢,神情複雜,沉默半晌,道:“你做初一,他做十五,也算是坦蕩,這些年來,我一直妒嫉他,厭惡赫連十三,卻原來,倒是他們在忍我。蘇小郎那處,你想如何?”

格波望向空闊滄溟:“蘇小郎有恩於世子,我這便去打探他的住處,負荊請罪,定不會失了國公府的體麵。”

“嗬嗬,你高看了自己在他眼中的位子,先寫封謝罪書試試?他都懶得見你。”穆那衝忽然輕笑,語意中說不出的嘲諷。

就如他懶得見我一樣。他心灰意冷地想:曾以為家族無尚榮耀,卻他娘的竟如此地,惹人生厭和怨恨。

甩甩衣袖欲走,卻被格波的話留下腳步:“常青帶信向世子求情,說他想守到常伍身邊去。”穆那衝皺起眉頭,問:“他竟不放心我們?”

格波將老常的話轉訴:蘇小郎著人對他說,厚德方能載物,常伍從地下到天上,這番際遇禍福難料。讓他向世子求個情,守到常伍身邊去,免得那孩子得了不屬於自己的榮華富貴,迷失心性,走上歧路。

紛飛雪片不斷地飄落下來,玲瓏剔透,輕盈地落在樹梢,房屋和地麵,或在瞬間融化,或漸漸地凝成殘冰。

厚德載物,禍福難料,不屬於自己,迷失心性。穆那衝如遭五雷轟頂,久久地望著漫天六角花瓣,喃喃地將這幾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格波瞧他魔障般的眼神,憂慮地輕喚:“世子。”叫得好幾聲,穆那衝才回過神來:“準備紙筆,我要給阿舅寫奏折。你帶回府先給阿公瞧瞧。”

奏折?格波驚疑不定,看主人的模樣不象是在鬨著玩,正欲追問,卻見他的目光落在馬道幾個飛馳的人影:“東宮長史,竟和大伯的幕僚熟悉?”

格波不以為然地笑:“世子忘了麼?將軍幕僚是來看你的。至於長史,想是過節宮裡休沐,出來賽馬,遇上比試一番,豈非常情?”

常情?穆那衝遠遠地瞧著那一道道矯健身影,亞特傳統,男子成人後,當如雄鷹飛翔天空,獵豹呼嘯原林。

低頭撫摸著自己的空袖斷臂,眼神慢慢地歸於平靜:這副殘軀,是阿玨用性命換下的,我需得替他,好好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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