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突然變冷,穀敏乃用藥高手,當然也會合香,這一款發油,原料便是她從蘭花中提取。
蘇容若的笑意,勉強得似有還無:“公子既然無所不知,敢問達達一案的幕後指使是誰?”
沈玄微眼神如水一般的清明:“辦案若無證據,再多的推理亦不能妄下結論。”蘇容若點頭,再問:“穀空氏有嫌疑,依瑤族如何?”
“武安元年,南方諸州盛傳依瑤大巫的預言,說今上暴虐好色,將禍亂天下,朝庭下令清洗依瑤族人,因此。”沈玄微沉默幾息,終於答複。
都有理由來複仇。男子看出那濃黑睫毛下無聲的嘲諷,長歎道:“凡事有因果,原本也怪不得彆人,達達皇子,卻是無辜。”
那些被害的穀空氏和依瑤人難道不無辜?誰為他們伸張正義了?蘇容若腹中暗誹:“按公子之意,若永無證據,便永不結案?”
沈玄微眼神篤定卻帶著一絲苦澀:“大戲既已開始,怎會沒有結局?我等著他們露出馬腳。”
“聽說公子堅持要在宮裡查找證據,因此被貶,我紅狐狸若再”驚懼之下,她開始反擊,話才出口,便見沈玄微深秀的眸子微微一縮。
此乃人在警惕防禦情緒下的生理條件反射,沈玄微的對手在宮裡。蘇容若幾乎肯定地推測。
皇上?不,當年赫連入主中原,沈相首迎,太子是他表哥,他當不會反朝庭,或者是,太子等不及要上位?還是反朝庭的勢力已經入宮?
他被貶東陵,是被迫?還是主動?至於吳曦,她和便宜阿娘商量過,不管他和那邊是否有關聯,穀敏都會通知家族,他已被刑部線人盯上。
蘇容若猜度未果,便見下人來報:“南山先生求見。”她回過頭,呼吸一緊:來的是阿仇還是謝長風?
木屐高冠,白袍廣袖,朗如明月,逸似飄雲。翩翩男子的身後,隨從高大俊朗,英姿矯健,竟是她年餘未見的郭驥。
沈謝二人那廂溫文爾雅地見禮,蘇容若和郭驥這廂卻是四目怔怔相對,短暫的錯愕驚訝後,心照不宣地同時移開眼光。
好在沈玄微的注意力在謝長風身上,並未看見他倆的眉眼互動,隻在禮畢以後,指著她道:“蘇小郎,洛京小友。”
謝長風含笑點頭,看她的眼眸卻微微凝滯,惹得蘇容若的小心臟無法自抑地猛跳:這是為何?
但謝長風的眼光很快轉向郭驥:“隨從阿驥。”幾人招呼行禮後坐定,郭驥跪坐在一步之遠,標準的下人自居。
沈謝二人皆是當朝大才子,談話內容既廣且深,諸子百家,五經六藝,佛道玄學,星相地理,就是不涉朝政時局。
蘇容若聽得半天,方知謝長風趁著春日麗陽,遠足踏青,一時興起,便到幾百裡外的地方來看望友人。
僅是這份隨性和浪漫,他便可成士林偶像。蘇容若剛如此想過,餘光掃過郭驥,直覺不對:他來踏青,如何帶上軍中最高指揮官?
她想不明白,隻覺得腦子亂成漿糊。暮春的暖陽照在兩個珠玉流光的男子身上,微風吹拂著花草的芳香,熏得她酥軟欲昏,不飲自醉。
外麵又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抬眼便見一群人匆匆地進院而來,領頭的那人,竟是曾在陽秀城,試圖欺負她的水惜花。
忍不住眼皮一跳:這架式來找沈玄微,一定有關生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