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若數次旁敲側擊,尋問達達被刺一案的情形浮在眼前。他定是知曉些什麼,讓他害怕的,定與西漠有關。阿禧突然領悟。
高仞見他神色急變,問:“公子?”阿禧定定神:“無事,阿爹已歸京,大兄獨自守著西漠和伊哈兩邊,我得儘早趕去。”
心裡卻如十七八隻吊桶起伏搖晃:陛下早有削弱三公府的意圖,驍武和懷化兩府都被分兵,且將陷於爭奪世子位的內鬥,唯我西門氏至今無損。
三公之中,我龍衛軍兵勢最強,他不輕易出手,便是怕一擊不中遭反噬。他若出手,必是殺招,那將是什麼?
未知的危險最可怕,不知阿爹和大兄可有查覺?他正憂心,有武士旋風般地來到他跟前,遞上一信:“休莫來的,十萬火急。”
阿禧掏出隨身攜帶的書籍,按頁行字的順序一一對照,出來的消息,驚天動地:達達已遇害,兩國大戰迫在眉睫。
日色隱去,凜冽的北風從樹林呼嘯而出,如無數狂魔在怒吼,遠處山頭傳來的巨大轟響,震耳欲聾。
雪崩了,山塌了,天地瞬間變了顏色。
阿禧聽到聲響猛然轉頭,深邃蔚藍的眼睛,似穿透重重群山,越過千裡,遙看巍峨壯麗的龍衛公府。
他帶人如疾風一般卷下山坡,依稀看到,神情閒淡的少年,坐在屋簷,對著喧嘩繁華的大街唱: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卻說蘇容若在大覺寺內,石雕般地僵凝良久,雙目直直地盯著洛京方向,仿佛看到今晨朝堂出現的,驚心動魄那一幕。
龍衛公庶弟,驃騎將軍西門康的親衛,當眾獻上主人截獲的龍衛公與伊哈國相的通信,說願出讓赫連三百裡,以換取伊哈支持他在西北自立為王。
皇帝立即召見了京城最有名的符文鑒定高手,經過比對查證,他們一致認定此信出自龍衛公親筆。
沈相力請徹查,卻被吏部尚書吳崇儒,以及相府幕僚門生聯合舉報:左相曾與他們密謀,試探且聯合群臣,逼迫皇帝退位,以太子取而代之。
皇帝震怒,當即將龍衛公和沈相拘押候審,同時下令查抄兩人府第。老蔡寫信時,沈相府和龍衛公府已被上千的禁軍包圍。
大勇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書函,字跡大而方正,正是老蔡手跡:全城戒嚴封鎖,若無陛下特許,隻能進,不得出。請示小郎,紅狐狸當如何行事?
過得盞茶功夫,蘇容若才慢慢地回過神來,有氣無力地問:“許進不許出,老蔡的消息,是如何遞出來的?”
中年乞丐回答道:“城南石頭坊流浪狗不少,李子巷西頭有個狗洞,老蔡從那處將信送出。”
老蔡當刑部線人搞情報多年,消息一定屬實。但這消息太過駭人聽聞,蘇容若喚來納什:“火速到城外偵察。”
她用儘全力,依然禁不住地全身顫抖,好容易在錦墊坐穩,思量:洛京以通敵叛國治罪,邊陲挑起西漠舉國東犯,這擺明了是要把龍衛公父子致於死地!
十五萬龍衛軍,抽掉西門康五萬,西門皓僅餘十萬眾,守護伊哈邊陲,同時與矢誌複仇的西漠激戰,還要防止西門康甚至承王從後麵捅刀。
好毒辣的手段!好縝密的心思!究竟是誰?將皇帝要毀滅龍衛公的脈象摸得如此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