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前次的教誨我已謹記,局勢未明,水濁未清,我不應當輕易落子,遠觀為佳。”王淑儀娟秀的臉上,浮起幾許慚愧。
她心思敏悟,自然知曉我王氏煊赫華貴,冠冕相承,幾百年裡任世事變遷,江山更替而屹立不倒,周全穩妥最是重要。
男子斟酌片刻,終於還是問道:“派人喬裝到獄中探看,這種行為幾近莽撞,你莫非,真對那靖北王動了心?”
少女睜著一雙明目:“大父何以有此想法?阿儀身為王氏嫡長女,明白行事細密,殺伐決斷的道理。至於,靖北王身陷絕境,我隻想著,此乃絕佳的施恩機會,依他的性子,這次我們若出手,日後他定對我王氏死心塌地。”
停頓片刻,輕聲補充道:“靖北王在獄裡中毒,若真的折斷,我王氏,再從何處,去尋這樣一柄絕世利器?”
王相話中略帶指責:“你隻見此間之利,未想此間之弊。滔天巨浪是借皇上之手掀起,可順不可逆。東宮,龍衛府和沈府,哪一家不是煌煌赫赫?我王氏若冒然卷入,便難以全身而退。”
他將一方絲絹遞給侄女:“有人借洛河之水,倒灌進明渠,趁亂將靖北王救出,事情做得極是乾淨利落,我著人查了大半月,竟然”
一方雪白錦帛,黑色墨跡清晰可見:毫無線索。王淑儀瞧見後,忍不住失聲道:“怎會這樣?東宮已倒,莫非是,皇上故意?”
腦裡卻暗想:靖北王悍勇無雙,唯太子和長公主能降住他,紫金大鐘自從鑄成便無人敢碰,他卻冒著天下之大不違去敲,陛下囚禁他已是輕罰,怎會輕易就放了他?
“或許,皇上在放長線釣大魚,想以他引出東宮及西門和沈氏的殘餘?又或是,僅怕他中毒無解,讓他出來求醫?”她沉吟著說出自己的猜測。
王相眼中一絲讚賞:“驍武懷化兩府,為爭世子位內鬥激烈,分身無術。西門康麾下多數將士曾效忠先國公,軍心不齊,縱得承王神皇軍協助,也難以抵禦西漠和伊哈,肅王需防郭驥,邊境但有風吹草動,皇上能用的,唯靖北王而已。你說得對,皇上決計不會輕易毀了靖北王。”
綠葉疏枝在風中搖晃,似金戈鐵馬之聲,反襯著少女的輕柔笑語:“靖北王怕也知道,皇上八成不會殺他才如此行事。”
男子長歎口氣:“即便如此,他也是在拿性命作賭。可歎我為身家所累,仆服天威已久,竟沒料到這置死地而後生之策。他這一敲,震撼的,是天下人心,幾多敬服,幾多畏懼。”
靖北王若非悍勇無雙,大智若愚,怎能一出道便連克強敵,名動諸國?
王淑儀眼中波光閃閃:他謹慎機明,故意延遲軍報;無畏果斷,方去首敲紫金大鐘;以少勝多,出奇不意,蓋世將才,神祇一般的男人,當如何去降服?
王右相仍自沉吟:“血濺祭旗,四月飛雪,太子含冤自儘,東宮一係在道義上已高不可逾。靖北王向來與太子最近,漠北數捷,分裂突厥,首敲紫金,占儘人心。一旦他重握兵權,折天柱,碎河山,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感慨良久,似乎看透少女心思,對她微微笑道:“此等偉岸男子,威不能屈,利不能誘,能打動他的,怕隻有情色二字。”
此話一出,如風乍起,將少女的心湖,吹起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