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婉轉的樂聲中,納什收拾著一地狼籍,動作極輕極慢,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驚擾了他的殿下,蘇容若則幾分緊張地觀察著。
過得片刻,阿諾鬆開拳頭,側頭向女子看來,眼中血色漸淺,臉上恍惚浮起幾許歡喜之情,忽然象察覺什麼,問道:“容若,你在難過麼?”
他還認得我!蘇容若不由得大喜,行至榻前,直視著他的眼睛,溫柔道:“阿諾,你還活著,我便歡喜。”
兩行清淚,卻止不住地流將下來,男子抬起手,似乎要為她拭去淚水,卻停在空中,皺起眉頭,疑惑苦惱地自言自語:“為何又變成了鹿兒?”
蘇容若聽罷心沉穀底:神誌恍惚,時有幻覺,他被下的,究竟是什麼藥?
過去半年,他受過多少罪?吃過多少苦?她注視著瘦得脫形的男子,憐惜酸楚,握起他的手,哽咽半晌,才道:“一起吃飯可好?”
看他順從地點頭,便令人端上飲食,和著安神之藥讓他服下,情況不明,大夫未到,她隻能讓他休養氣血。
等他再度沉沉睡去,才踱到門外,仔細觀察這個暫居之處。
開放式的庭院,幾幢原木搭建起的房屋,格調古樸簡秀,室內整潔乾淨,並非依哈族常居的吊樓,倒像是富貴漢人的消夏之所。
四周湖光山色,在青天白雲之下橫陳其態,幢幢竹樓繞溪流,隨山勢,交織出一派質樸自然的田園風光。
“主人,哈羅村民風淳樸,你和郎君可在此地安心養傷。”正在劈柴的蘇原見她過來,安慰並彙報道:“洛京諸事還好,隻你不在,大夥失去了主心骨。”
蘇容若沉吟片刻,吩咐:“阿諾的情況不明,務必要切斷我們和外界的所有聯係。”
隨後喚過納什,當頭便問:“誰讓你帶我來此處的?”眼裡隱隱寒意,逼得男子垂下眼簾,暗想:便知道瞞不過她。
思緒回到血雨腥風的半年前:“頭兒進城時聽說你被帶離洛京,便命我追蹤你的下落,我與大勇老蔡商議後,帶了蘇原湯軒一路尋來,途經慶州,有人持太子小章請見,說他們正在營救頭兒,我若尋到你,便將你送到此處與他彙合,剛好,你想要在南方住一陣。”
太子小章,相信我會照顧阿諾,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蘇容若蹙起眉頭,思量:靖北王身處地牢,怕是不易相救,對阿諾的看守興許並不嚴密,或是。
心裡微動,問:“或許,是皇帝故意放他出來,以引出所謂龍衛公府和東宮的餘孽,你沒想過?”
納什苦苦一笑,抬眼與她對視:“想過,卻是顧不得了,頭兒自小孤苦,唯與昭,阿禧恪和你一處,才真正地自在歡喜,如今,阿禧恪下落不明,他這個樣子,我無計可施,唯有賭你。”
我從此,是否就要活在玻璃房裡?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窺視。蘇容若正暗中歎氣,餘光便見個中年男人背著行李走近,打量兩人片刻,施禮:“請問蘇小郎可在?”
與納什對過暗號,才說自己本是大夫,受至友所托,隨幾位武士護送一位病人南來,誰料患者中途發作,搶了武器獨自逃離。
他還未說完,蘇容若已然明白,必是武士們去分頭尋找,他則先來目的地接洽。
將大夫請進室內,詢問情況,原來阿諾竟同時中了兩種毒藥:一味夢蓮,類似現代海洛因,強烈刺激大腦,少量服用讓人愉悅,過量則會導致死亡。
大夫說:夢蓮可靠人的意誌來解,另一味,他甚至不知道藥名。
蘇容若緊絞著雙手,問:“他為何雙眼充血?”得到的答案是:“情誌激烈致血氣上湧,血不歸經,停在了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