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要與自己深愛的女子雙宿雙飛,朝夕相伴了!難以抑製的歡悅從胸腔升起,他低低念叨:容容吾愛,容容吾妻。
忽然間長嘯一聲,身形如輕風般掠起,驚起綠肥紅瘦下的各種小動物們,慌亂四顧,紛紛逃竄。
納什跟在他的身後,臉上開懷笑意。此時的他,滿懷著對殿下的祝福,多年後再憶起這一幕,卻悔得斷腸。
若非他自作聰明地勸殿下將此事隱瞞,王妃聰穎細致,不定能看出端倪,早做防備,興許,殿下便可逃脫那一劫。
武安十五年,八月十九,月德合,宜嫁娶。
天光朦朧初破曉,蘇容若起床梳洗,如這時空所有的新嫁娘一樣,開臉描眉,鑲珠飾玉,穿上繡滿各色葳蕤的喜服。
在喧天的迎親鼓樂和喜炮中,阿諾身著暗紅鑲邊的青色吉服,莊嚴隆重地,帶著百名精甲鮮胄,恭恭敬敬地遞上迎親書,將蘇容若接上花轎。
這場婚事從訂親到成親,嚴格按照士族的規矩,流程複雜而繁瑣。
蘇容若想從簡,但阿諾堅持,他說這其中的每一步,既是他對她的愛重,亦是上天對他們婚姻的祝福。
迎親隊伍穿過鬨市,進入官道,看熱鬨的人盈滿道旁,初升的太陽明亮而柔和,菁香桃熟了,甜甜的蜜香縈在空中,沁人心脾。
蘇氏容若,懿美貞善,無以為聘,唯奉此心。共約鴛盟,永結鸞侶,天地同證,日月可昭。
她默念著阿諾親筆寫下的婚書,偶爾掀開轎簾,便會與他歡悅溫柔的目光相遇,心中情意浮上眼底眉梢,幸福的氣息,在花轎內外縈繞。
娶婦於昏日。當夕光初上,彩霞滿天時,眾人的歡呼聲中,新人完成了跨火盆,射箭,拜堂,挑蓋頭等係列婚禮的程序。
寢室設在和鳴樓的二層,東側開數扇高窗,後院的風光,山色秀美,綠水蜿蜒,西側月門則通軒台,其上將簡園的全景一覽無餘。
月亮慢慢地升起,滿室燭火通明,照耀著精美家俱,紅綃羅帳,以及,數十高低錯落的石榴,百合,山茶花,洛神花,花花吉祥,葉葉喜慶,交織出一派花好月圓的氣息。
蘇容若在洞房聽著外麵的絲竹和笑語,隱隱緊張,好在倩娘善解人意,送來食水,說些酒宴上的見聞,她才慢慢地放鬆。
笙歌儘,賓客散。阿諾轉進寢房,眼裡悲欣交加,撫著新娘的長發,暗啞了嗓子:“容容,我,帶你去見他們。”
蘇容若令隨行捧起早已備好的香燭鮮花,瓜果糖點各色供品,牽起夫君的手,肩並肩地走進含光閣。
鬥拱飛簷,雕欄秀廊,含光閣的樓下是書屋,樓上卻是靈堂。
厚重肅穆的黑色大理石祭台,上麵靈牌全由阿諾以亞特文字寫成,蘇容若雖不認識,但她知道,他們,必是他敬重愛戴的人。
至於裡麵誰是他的親人,她守著與阿禧的約定不曾問過,何況,誰會願意去觸碰,心中深痛?
阿諾的命運和靖北王如此相似,必是因為同病相憐,那柄劍才對他如此看顧,而他重情重性,報以生死。
蘇容若猜測著,清楚地知道:龍衛公府的冤情一日不雪,阿諾便一日不會真正幸福,無論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多麼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