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吃完秋梨,在銅盆裡淨手,拭乾,好奇地問:“容容,江娘子做的水泵,可是你的主意?你如何得知,洛京會有一場大火?”
蘇容若的目光頓了頓,她應過蘇遠熹不得暴露家族底細,如今被迫與梅妃交道,卻不想惹家族不快。
衝夫君嫣然笑道:“我猜出來的啊,你想去歲洛京風雲突變,血雨腥風,必然有人畏懼,有人仇恨,但礙於皇帝威勢不敢發作。青州會獵時,豺狼虎豹都走了,正是報複的大好時機,但,做完事又怕秋後算帳,怎麼辦才好呢?”
“自然是放火,毀屍滅跡。”阿諾眼裡幾許慍怒,蘇容若卻神情平靜地靠他坐下:“所以我讓琪娜娜帶信讓大夥準備,當然我可能猜錯,但無妨,這水泵我老早就想做,留著總有用處。”
她前世遊學,在歐美看過無數博物館,記得達芬奇的戰車,阿基米德螺旋泵等等,沒想到這時空的工匠也如此聰明。
她匆匆畫出草圖,簡單說明,他們便能很快製造出來,水泵結構簡單,相對容易。但戰車,她至今沒能找到優質鐵絲來做彈簧。
阿諾瞧她斂去笑意,凝神思考,一半清冷,一半深沉,和剛才在他懷中婉轉,火樹銀花般綻放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與她有魚水之歡,更有知交之樂。男子心裡甜蜜得似要化去一般,卻不言語,伸臂將玉人抱在膝上,輕輕地搖晃。
想到信報說有禁軍和三司全副武裝,趁搜捕之際,肆意在民居商鋪搶劫掠奪之事,鬨得處處雞飛狗跳,長歎口氣:“洛京混亂,我卻無能為力。”
蘇容若軟綿綿地靠著他笑:“你被監視,我卻可以易容和琪娜娜悄悄會麵,自然可以混水撈魚。”
阿諾瞧著眼前粉嫩滑膩的肌膚,忍不住在她臉上親得一口,笑問:“可撈到什麼大魚了?”
摘下身邊開得正豔的鳶尾花,插入她的發間,豔紅的花,襯著她的鴉青發色和冰雪容顏,驚心動魄的美麗,不覺又看得發呆。
蘇容若看丈夫魂遊天外,仍不適應原身真容的模樣,用力地彈他的額頭:“在想什麼呢?我自然撈到大魚了,燕姐這次肯定有賞。”
阿諾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乾咳兩聲:“江娘子被封雍肅縣主,分封兩縣。”
雍雍在宮,肅肅在廟。蘇容若想這是在讚江雨燕的德行,她多年為母守孝,常濟貧弱,這次再救人無數,若是不賞,說不過去的。
“江娘子雖是女流,卻為人忠義,定會將大半稅賦存在你的名下。阿禧曾說你會斂財,我看你若當官,也是好官。”阿諾提起兄弟便眼底黯然。
蘇容若理解他的心思,安慰:“西北至今杳無音信,便是好消息。”她和都童約定不聯係,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有關西門昭的情況。
快兩年了,都童並未確定西門昭已經戰死,那阿禧,也定然有望還好好地活著,西北龍衛軍,真的如表麵那般平靜麼?
蘇容若在南國望極雲深念故人,洛京的故友也在隱廬睹物思人:“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易雲能來”
“燕姐,你也在想小若啊?”琪娜娜隨手摘下朵秋菊,插在美人發間,草原格格這幾年的詩經不曾白學,聽懂了詩裡的意思。
物是人非的苦澀在江雨燕心中一閃而過:郭驥離去已四個春秋,便是小若,也兩年不曾見過,歲月短,思念長,故人,全被音塵隔開。
歌鳳被皇帝賜婚給十五皇子,她與崔十一郎從此水流雲散,少女的才貌,癡情及碧玉年華,終是生殉了家族的利益。
望見那雙秀美眸子裡的悲涼,平素性格爽朗的琪娜娜,心緒也變得低迷:燕姐等的人,心裡愛著她,即便在遙遠的地方,也還有希望,我等的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