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蘇容若親自下廚,宴請了阿諾麾下三十多位將領以及家屬,畢竟,人家多出一份力,阿諾就少操一份心。
爆竹聲聲,燈影綽綽,美酒佳肴,滿園喜慶,男人們劃拳鬥灑,眾女子猜鉤罰錢,賓主儘歡,至晚方歸。
夜間守歲時,蘇容若與夫君坐在和鳴樓的軒台,喝過幾杯葡萄酒後,她便開始模模糊糊地做起夢來。
天黑如墨,雷聲轟鳴如千山倒塌,風狂雨暴,她在天地間奔跑,腳下看不到路,前方無光,她惶急無措,怕一腳踏空。
有人在輕輕地搖晃她:“容容,你夢魘了。”蘇容若睜開眼,才驚覺自己在丈夫的懷抱,他已挑亮身側燭火,正憐惜溫柔地注視她。
蘇容若麵色蒼白,心有餘悸,自從前世墜樓來到這時空,常有惡夢,成親後夜夜睡在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夢魘不再,如何今日?
她揉揉眼睛,黑夜的簡園亦是美的:高低錯落的燈籠,照著曲曲小徑,庭院綠葉堆秀,百花爭妍。
身邊是相愛的男子,他醇厚,剛硬,彌補著她的冷漠和柔弱,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論在肉體還是性情。
為何我會再度失去了安全感?興許是前幾天,發現徐萱為藥所害,那樣一個單純天真的人倘遭遇陰毒手段,我呢?靖北王心腹大將的妻,可能會是誰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竟睡去了,對不住。”這時空的守歲是要把燭迎新,通宵不寐的,她長吸口氣,香爐裡是她親手合成的香,幽雅淡遠,綿綿不斷。
阿諾親親她的臉頰:“你太累,回房睡罷。”她瞧他眼底暗影,知他又在想念故人,撒嬌:“我偏要你陪。”
他溺寵地笑笑,也不言語,隻將她更緊地擁在懷裡,她卻再無睡意,沉吟兩息,回房將郭驥送來的糧道地圖給他看。
阿諾作為統軍之才,對帝國山川地理極為熟悉,看得片刻,便拿筆劃出幾條曲線:“這幾處若設埋伏,便對押運護送構成威脅,需得如此改道。”
沉吟道:“這條路總體啟用前朝的廢舊驛道,不少地方仍需修補,架橋鋪路最費資金和人力。若今後真去西北,軍中亦可屯田。”
“西北苦寒,將士們吃不好怎能打勝仗?阿禧以前負責的後勤外圍事宜,我接過來,你照舊隻管練兵打仗。”
蘇容若知道夫君不願她操心,隨手將一個戰車模型擺在他麵前,開啟彈簧,車輪轉動,阿諾的眼睛驀然放光:“你想出來的?可否放大?”
“關鍵是彈簧,陶叔找過許多鐵匠,效果依舊不佳,要不你到武庫處想想辦法?”蘇容若向丈夫求助。
阿諾嗯了聲,專注地擺弄小車,臉上是孩童得到心愛玩具的興奮,蘇容若拐到軒台另一側,見到倩娘和陳婆,笑:“讓納什去陪他,他有話要說。”
等納什將那小戰車觀看半晌,忍不住動容:“若能將模型放大,車陣威力必然大增,這極巧的心思,哪裡來的?”
阿諾指指軒台拐角,臉上隱隱炫耀,眼光似要穿過牆壁去看那邊的人,納什恍然:“難怪她問戰車木料的事,竟有這等奇巧心思?”
眼看著他的殿下滿臉得色,暗暗搖頭:他自己蓋世名將,從不驕矜,凡是事關王妃,卻能驕傲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正月初二,出嫁女兒帶著夫君回娘家,禮物豐厚,禮數周全,蘇遠熹熱情接待,一派安享天倫,其樂融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