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通告,是他負責貼的,貼完後他也沒走,還留在這裡守著。
如果誰有疑問,或者是看不懂的,他負責解釋,給大家說明白。
這是吳有德特意交代的,每張通告貼上去後,人都要在原地守一會兒,給過來看的人讀讀講講,務必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軋鋼廠的員工普遍都沒什麼文化。
沒上過學的,占據了其中絕大多數,隻有一小部分上過學,或者是上過幾年學。
平時無所謂,會掄錘子,使鉗子就行,有勁兒就夠了,不需要太多文化。
可看通告的時候,就不行了。
好多字兒都不認識!
這還怎麼看?
所以,必須得有人講講才行。
王國偉都講了一會兒了,他正準備去吃飯呢,沒想到有人竟然當眾叫囂說不參加,不學,不唱!
這不是公然打宣傳科的臉嗎?
作為宣傳科的重要一份子,這他可忍不了!
王國偉指著賈東旭,喝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說一遍咋了,我還說兩遍呢!”
賈東旭不認識王國偉,他看到這人這麼橫,還敢質問自己,心裡也很不爽,他當即反懟。
“你聽好了,我說我不參加!我不學他的歌,更不會唱他的歌!”
“聽清了嗎?聽懂了嗎?!”
王國偉氣急,質問道:“反了你還,這是廠裡的通知,你敢違背?”
“這上麵寫的清清楚楚,全廠所有人,包括我,包括我們宣傳科的馬主任,全都得學唱歌,參加比賽!”
“你憑什麼不參加,憑什麼不學唱?誰給你的底氣!!”
賈東旭正在氣頭上,沒有捕捉到王國偉話裡的‘我們宣傳科’。
他冷笑起來,怒道:“我們這是鋼鐵廠,生產冶煉鋼鐵才是我們的職責。”
“我們也隻會熔鐵鑄鋼,其他的不會。他吳有德寫一首歌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寫一首歌麼?”
“憑什麼讓我們都跟著學唱他的歌?憑什麼?”
“他吳有德想讓人捧他,讓他去找戲園子,文工團,愛找誰找誰。唱歌這事兒,我們真是乾不來!”
“你……你……”
王國偉氣急,他死死瞪著賈東旭,“你叫什麼名字?哪個車間的!”
“你管我叫什麼,我哪個車間的又礙著你什麼事兒,憑什麼要告訴你?”
王國偉這個氣啊,這是拿豆包不當乾糧?
他娘的,老子好歹也是宣傳科的乾事,竟敢這麼和我說話!
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去就彙報,一定要把這小子給全廠通報批評了!
“你不是很厲害嗎?”
“有種你說,有種你就說你是哪個車間的,叫什麼名字!”
“說就說,你能拿我怎麼的!”
賈東旭脖子一梗,就說道:“我是……”
“閉嘴!!”
易忠海一聲厲喝,打斷了賈東旭。
他此時心裡這個氣啊,差點就想甩幾個大耳刮子到賈東旭臉上。
這人也太多了,他剛開始沒想往裡麵擠,就在外麵和周圍的人打聽到底什麼事兒,和其他人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聽到裡麵好像有人吵起來了。
剛開始他也沒在意,廠裡人這麼多,哪天都有人吵架,還有打架的呢。
早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可是隨著賈東旭和王國偉越吵越起勁,周圍喧鬨的人群就靜了下來,這聲音就聽的清了。
一聽之下,易忠海才知道原來是賈東旭在裡麵和人吵架,再一聽‘我們宣傳科’……
他就知道壞事了。
當即就趕緊往裡麵擠,可是人太多,大家這會兒又正看熱鬨看的起勁,誰也不想讓,這就又加大了易忠海往裡麵擠的難度。
易忠海簡直要氣死了,你個傻逼玩意兒!
沒聽人說麼,這是廠裡的命令,你還當著宣傳科的人大放厥詞。
這不是打著燈籠上茅房――找屎麼!
可沒辦法,這是他的養老人,還收了當徒弟,不能見死不救。
易忠海喝止賈東旭,又趕緊笑了起來,跑到王國偉麵前,陪笑道:“王乾部真是對不住!”
“對不住,對不住了王乾部!”
“這孩子這兩天病了,不吃不喝的,腦子也不清醒,所以言語上有些不當,胡說八道的,您不要介意,我給您賠不是了。”
“王乾部,您大人有大量,彆和他一般見識了。”
王國偉看了眼易忠海,冷冷道:“易師傅啊,這麼說他是你們車間的了?”
“啊?”
易忠海也沒法否認,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隻好點頭說道:“對,王乾部好眼力,這是我徒弟,他這兩天病了,前兩天一直在家歇啊,也就昨天才來。”
“王乾部,真是對不住了啊,您彆和他一般見識。您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實在是膽大包天,狂妄無知!”
“嗬!”
王國偉冷笑,似笑非笑看著易忠海,“易師傅,你不會覺得你不說他叫啥,我就不知道他叫啥了吧?”
“那當然不會,他叫賈東旭,他爹是賈春元,也是咱廠裡的老人了,前一段出了意外,還被廠裡表彰了呢……”
聞言,
王國偉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這樣的話,因為這點事兒,就不好整治這小子了。
他想了想,淡淡道:“賈東旭是吧,行,我記下了!”
“他我會重點關注的,我會每天都去看他學唱歌的進步和表現,也不怕告訴大夥兒,領導給我們有監督任務。”
“每天都要找出幾個態度不積極,消極應付的人。報上去,那就等著挨批吧……”
“好自為之,賈東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