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了!
即使是已經過去幾個月,街頭上到處都還能看到慶祝勝利的標語,但雖然標語有些殘破,可是上麵的文字裡卻透著持筆人當時的喜悅。
“國土重光”、“雪洗國恥”……
戰爭的勝利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和平的到來,意味著……可以回到家人的身邊。
但……家又在哪裡?
置身於街頭,仍然穿著一身舊軍裝的趙德亮顯得有些局促,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座大都市,他會來這,是因為……他無家可歸。
戰爭打響的那天,他應征入伍,然後呢?
從那天起南征北戰,人是僥幸活了下來,可家呢?
早就沒了。
幾個月前,他回去找過,村子裡就沒剩下幾戶人家,他們是去逃難了,還是死了鬼子刀下,無從得知。
無家可歸的趙德亮想了想,便扒火車來到滬城,當初遣散時有戰友們吆喝著要來這,說是在這能掙著大錢。
可來到這已經三天了,他按戰友留下來的地址,卻沒有找到曾經的戰友,在熙攘的街頭上行走著,趙德亮有些茫然,接下來要去哪呢?
“實在不行,就去掏力氣乾活唄。”
他就這麼走著,路邊可以看到不少和他差不多的人,不剛剛進城的難民坐在已經打烊的銀行大門口,這裡將是他們暫時棲身之所。再往前走,一個難民家庭祖孫三代一跪在街上乞討,但人行道上的過客並沒有任何人搭理這家人,甚至都沒有低頭看一眼,眼見著那小孩看起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摸了摸口袋,剛把錢出來的時候,旁邊坐在路邊賣糖果一個小男孩便湊上去說道。
“長官,長官,彆可憐他們,裝的……”
小男孩低聲說道。
“說是家毀炮火,無處棲身,生活無著,要是那麼著的話,黃埔江裡南洋的去船,上了船就有好千塊錢呢!這上有老,下有老小的,他擱這個跪上啥?”
正在乞討的男人聞言,大聲罵道。
“你這小赤佬……”
一邊詛咒著,那人一邊可憐兮兮道。
“長官,長官,莫聽這小赤佬胡說,我也想去賺錢呢,可這上有老,下有老小的,實在是難啊,長官,長官,可憐,可憐我吧……”
瞧著這人的模樣,趙德亮把錢往口袋裡一裝,說道。
“上有老,下有老小是難,所以,當男人的得把家撐起來,去乾活不比要飯強嘛!”
見這人又把錢裝了回去,男人滿臉的可憐,立即變了樣,對著賣糖果的小男孩罵道。
“你這小赤佬,活該你全家死絕。”
這邊甚至還要上手的時候,趙德亮直接擋在中間,雙眼盯著他,才讓那人有些不甘的罵了一句,然後重新跪下。
“這個小兄弟,伱剛才說是什麼船?上船就給錢?”
“那可不是,去南洋的船,專門招勞工的,上船就預支兩月的薪水20美金,擱碼頭上就有販子換錢,打底也得1400,要是到了街裡頭,少說也得1600!”
看著麵前這位明顯剛退役的軍爺,男孩說道。
“大哥,你也是要上船吧,這陣子有不少和大哥一樣退役的長官都上了船,去南洋,到了那,一個月能掙10美金呢!”
不停說話的男孩,打量著長官,說道。
“長官,你要是去的話,帶上咱吧,你就說我是你弟弟,那預支的薪水我分給你一半……”
還不等趙德亮回答,男孩又一咬牙說道。
“全給你也行,隻要你帶我上船。”
“那你自己咋不過去?”
“我,我這不是沒人帶著嘛,那邊又不要小孩。大哥,反正擱那都是乾活,去南洋吧,南洋掙錢多,咱們弟兄倆個一起過去,還有個照應……你說是不是。”
聽著男孩的話,趙德亮想了想,便說道。
“也是,反正也沒地方落腳,去哪都是乾活,掙錢!”
就這樣,趙德亮便和男孩一同去了碼頭,不過在去碼頭之前,男孩又吆喝來了十三四個和他一樣的小孩,大的不過十一二歲,小的也六七八歲。
“我說,毛頭,你這……這不能都是我弟弟……妹妹?”
還有兩個小女孩。
毛頭咧開嘴笑著。
“都,都是,哥,從今往後,俺們都姓趙,大哥,隻要您帶我們上船就行,到時候,錢全都歸你。”
瞧著毛頭那副模樣,再看著這群孩子滿臉期待的模樣,趙德亮想了想,長歎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