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布萊德利打量著空蕩蕩的社區,說道:
“我們來的時間好像不對。”
“這個時候,可能都在工作,在這裡,女人們也是需要工作的。”
蕾切爾·卡遜用充滿諷刺的語氣說道:
“他們甚至製定了法律要求人們必須工作,嗯,法律,這裡到處充斥著法律。”
隨後他們就在社區裡逛著,和所有的地方一樣,社區街道上沒有一點垃圾,屋前的草坪修剪的也極其平整,又走了一會他們看到一個社區送報點,那裡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在清點著報紙,將報紙按
客戶的需要整理好,於是幾個人便走了過去,通過翻譯告訴對方,希望能夠和聊一聊。
瞧著這幾個洋人記者,雖然手頭的活還沒乾完,但馮大海倒也沒拒絕,直接和他們聊了起來。
“這麼說,你來這裡已經十三年了!”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
“你剛來這裡的時候,這裡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
將手裡的報紙往地上一擱,馮大海說道:
“還能是什麼樣子,到處都是雨林,雨林裡頭到處都是和大腿一般粗的蛇,那時候,我們來到這裡,隻覺得這地方壓根就不是人呆的,要不是在這裡能吃飽飯,還有肉吃,有錢拿,孫子才呆在這裡……但是,當我們拿上工具,開始改造這裡,建設這裡的時候,它們就徹底改變了。”
他不知不覺地陷入了一段狂熱回憶中,
“十幾年前,還有整個五零年代,我們都朝著同樣的方向……感謝閣下,我們有了這樣的機會。你談論夢想。見鬼,我們有我們的夢想,我們的夢想是前人從來沒有的。你看這裡房子,我們祖祖輩輩都沒住上過這樣的房子!
過去,能吃頓飽飯,就是老天爺保佑了!在那裡,我們就是牛馬!世世代代都是牛馬!曆朝曆代都是如此,累死累活,也就是勉強糊口,甚至還要餓死。
可是在這裡我們是人,我們就是開拓者!我們開創出來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世界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這個世界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
馮大海說不清楚,這更多的是一種感受,他能夠感覺到這裡的不同,這正是他所渴望的樣子。
此時的馮大海是狂熱的,而且是驕傲的!
這種狂熱是發自內心深處,對南洋這個國家的狂熱,這是美好生活所帶來的狂熱。而驕傲是源自於身為南洋人的驕傲,也正是這種驕傲,讓他們在官方的宣傳下,希望把南洋最美好的一麵展現給全世界。
短短的十四年後,這個從原始密林中走出來的國家,迎來了全世界矚目的盛會,這是一次千載難逢樹立南洋形象的絕佳機會,也是走出厚重曆史,實現自我認同的窗口。
“南洋人”這個觀念,也在這樣熱烈的大環境下,得以進一步刻印在每一個南洋人的心中,在媒體的大量報道下,南洋人認為他們在經濟、科技及文化各方麵均已達成驕人的成就,民族自信心達到一個高峰。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看到沒有一片垃圾的體育場,看到整潔的社會、有序的街道,這種乾淨整潔,團結一致甚至奉獻精神,其實,都源自於一種自我認同——南洋人的自我認同!
而作為這一切的親曆者,或者說,作為一個經曆過饑餓、戰亂的老人,馮大海的認知是更為清楚的,他回想著過往說道:
“在這裡,我們所有人都是親人,都是家人,沒有什麼是我們不願意為彼此做的。照看嬰兒,捎彆人一段路,甚至幫暫時困難的人支付貸款,我們願意為彼此去做……”
將目光投向遠處,看著眼前的這片整潔的社區,馮大海的神情中充滿了驕傲,因為自己是社區中的一員而驕傲,更多的是因為他是“南洋人”!
看著站在門邊,凝視著社區的馮大海,本拿起了相機,拍了一片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指中夾著香煙,凝視著前方,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前方整潔社區綿延起伏……
幾周後,這張照片被刊登在《時代》雜誌上,標題是——《南洋人》。
在一行人離開這個社區時,他們一行人在路過一間托兒所時,看到托兒所裡嬉戲玩耍的孩子,在一行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時,蕾切爾·卡遜則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公告欄,那裡有一篇用中文和英文書的布告。提示大家周三將進行DDT噴灑殺蚊,要求大家在噴灑時間內離開噴灑區。
顯然,這就是熱帶地區的一種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