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府。
王毅興從大理寺一出來,先帶著人去四處尋找昭王。
昭王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中途退場,從大理寺跑出去,連小廝隨從都不帶,完全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王毅興遍尋他不見,隻好回來昭王府守株待兔。
他姐姐王青眉已經貴為王妃,抱著剛滿月不久的兒子高高興興坐在暖閣。
她是有子萬事足,正是過得心甜意洽的時候。
隻是有時候想到她留在江南蔣家的長女,有些不足罷了。
看見王毅興愁眉不展的進來,王青眉笑著道:“怎麼啦?什麼事情能難住我們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王毅興一想到盛思顏在大理寺堂上的神情和語氣,就覺得有些心慌意亂。
他完全沒有料到,盛思顏居然對他那樣決絕,那樣狠得下心……
他到底是哪裡讓她不高興了?
難道他真的做錯了?
王毅興手捧著茶杯,默默坐了一會兒,深深歎了口氣,道:“大姐,我想向思顏提親。”
“什麼?不行!”王青眉斷然否決,“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若她真的是盛國公府的嫡長女還好些。可惜又是個假的,人人都知道她是父母不詳的孤女。你把娶回來,把你姐夫置於何地?把你姐姐和小外甥置於何地?”
每次都是這樣說……
王毅興聽得有些疲倦,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大姐,我娶我的妻子,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娶了她,不會給姐姐姐夫丟臉的。”
“不會丟臉?但是也不會長臉。”王青眉豎起兩道細細的柳葉眉,“你從小就聰明伶俐,看人見事就極為明白,怎麼在這件事是就這樣鑽牛角尖呢?我說了。她不能做正妻,最多做妾。做妾的話,一頂小轎抬回來就是了,等生了兒子再抬二房。不就兩全其美?”
做妾?
“不可能。”王毅興想苦笑。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跟盛思顏的看法不一樣,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們的看法卻是驚人的一致。
他真的去盛家說讓盛思顏做妾,王大娘肯定拿刀砍他……
“怎麼不可能?她現在不是勾著神將府的大公子?除了做妾,她難道還想嫁到神將府做正妻?哼,既然能給神將府的大公子做妾,為何不能給我三元及第的弟弟做妾?!”
王青眉最疼這個弟弟,也知道這個弟弟有多本事。是他讓他們家揚眉吐氣,也讓她能挺直腰在昭王府做王妃。
不然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了……
雖然她不在乎。但是她現在有了兒子,她不得不為兒子打算。
隻有自己的兒子有了好前程,他們王家才有世代的富貴。
她弟弟王毅興也才有前程。
所以她的弟弟,一定要娶個高門貴女,才能給她和她兒子撐腰。
“不可能的。她不會做妾。我也不會娶彆人。大姐,你就成全我吧。”王毅興很是難受,終於雙腿一彎,向王青眉跪下了,“思顏年紀小,不懂事,我不能看著她被周大公子那樣的豪門權貴玩弄。人家那樣的家世。怎麼會讓她進門?就算做妾,人家也要的是身家清白的女子。”
王毅興似乎看到了盛思顏被“始亂終棄”的前景,心裡很是心疼她。
雖然她不懂他的心思,但是他會在以後的日子裡,讓他明白他的抱負和堅持。
到時候他們夫唱婦隨,男主外。女主內,一定能將王家發揚光大……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王青眉惱了,抱著兒子站起來,“你就跪到明年都不中用。我實話跟你說,有好幾家侍郎府上對你都很滿意。一直在打聽你有沒有定親。我都敷衍著他們,說你的心思暫時不在這上麵。你要再犟,我明兒就找人說合,給你把親定了,斷了你的念想!”說著,抱著兒子進了內室。
王毅興失魂落魄地離開暖閣,一橫心,在王青眉正院的院子裡跪下了。
王青眉和他都是固執的性子。
王青眉見他跟她杠上了,也惱了,也不叫人去扶他,任他一個人跪在院子裡。
這一跪,就是一夜。
京城的臘月天,冷得徹骨冰寒。
王毅興跪到第二天早上,就雙頰潮紅,已經著了涼,發起高熱。
昭王不知道去了哪裡,到了天亮才回昭王府。
在內院的院子裡看見跪得直直的王毅興,又從下人嘴裡知道王毅興在這裡跪了一夜,十分驚訝,忙命人將他扶起來,送到廂房去歇息。
他進到內室,問王青眉出了什麼事。
王青眉不悅地道:“我這個弟弟,有那麼多好姑娘不娶,非看上了那個父母不詳的孤女,喏,就是盛家的大姑娘。我好說歹說他都不聽,非要去提親。這個女子怎能配上我家的門楣?我弟弟是三元及第……”
昭王聽得皺起眉頭,淡淡地打斷她的話,“……這種話就不要說了。如果毅興真的是看上了她,你阻攔又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我不答應,他就不敢提親。他是我弟弟,我跟他最親。”王青眉忙道:“王爺,您幫我弟弟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吧。那盛家的大姑娘,真的不行。出身太差……”
昭王歎氣,搖搖頭,“出身?你也會說出身?”說著,拂袖而去。
來到王毅興歇息的廂房,昭王坐在他麵前,問道:“你真的想娶盛大姑娘為妻?”
他以前沒有注意過盛思顏。
直到昨天他在大理寺堂看見她粲然一笑,簡直讓他失魂落魄了一整夜。
那一笑的神情跟想容實在太像了。
他發瘋一樣想著想容,從大理寺一頭出來,他就去了以前他跟想容幽會的地方,盤桓了一整夜……
現在想起來,他對這個姑娘的好感倍增。
王毅興傷感地道:“我是真心想娶她。我隻想娶她。我這輩子不會娶彆人的女人。王爺,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但是……”
昭王伸手止住他,“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了。行,你既然拚了命也要娶她,我就成全你。我幫你去提親。”
王毅興大喜,忙起身給昭王磕了三個頭。道:“王爺,隻要你答應,我姐姐一定會答應的。”
昭王笑了笑,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提親?”
王毅興忙道:“越快越好!”
“這麼著急?”昭王打趣他,又吩咐管事先去準備禮物,給盛國公府遞帖子。
結果管事回來回報,說盛夫人昨兒剛生了兒子,在家裡坐月子。盛國公府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那沒法子了,等過完年吧。那時候盛夫人也坐完月子了。”昭王勸道。
王毅興見姐夫終於鬆口。喜出望外,也不在乎多等一個月,忙點頭道:“我聽姐夫的。”
心裡一放鬆,他就覺得頭疼如絞,叫了一聲。捂著腦袋難受起來。
昭王便送他去外院歇息,又給他找了大夫診治。
……
盛國公府內院的臥梅軒。
木槿在外間聽見盛思顏喚她梳洗,又說“餓了”,忙在門口咳嗽一聲,才掀開簾子進來。
周懷軒鎮定自若地從盛思顏床邊站起來,對她點點頭,轉身離去。
“周大公子。”木槿笑著福了一福。
周懷軒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自己掀開簾子到和臥房相連的暖閣去了。
“大姑娘,您可好些了?”木槿過來將盛思顏的床帳掛在兩旁的帳鉤上。
薏仁拎了一桶熱水進來,“大姑娘,這是用老山參煮的水,您再去浸浸身吧。”
盛思顏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隻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她就有些氣喘籲籲,眼冒金星。
她知道這是高燒剛好的後遺症,需要時間調養。
“扶我起來,是要洗個澡,身上都餿了……”盛思顏輕聲抱怨著。抓著木槿的手,從床上起身。
木槿忙將盛思顏半扶半抱,扶著她進到浴房裡麵。
薏仁將熱水倒在澡盆裡,等盛思顏寬衣坐下去之後,她又出去拎了一桶老山參煮的熱水,坐在她的澡盆旁邊,給她往裡麵加熱水。
盛思顏仰頭靠在澡盆的沿子上,被熱得有些發燙的水包裹著,舒服地歎了口氣,眯著眼睛笑道:“冬天泡熱水澡,隻是無上的享受……”說著,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凍瘡和硬繭,對身旁的薏仁道:“我上次用過的香膏還有嗎?”
“還有呢。”薏仁忙道,“等大姑娘出去,奴婢就給大姑娘敷上。”
盛思顏點點頭,嘟噥道:“臉上的凍瘡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手上的凍瘡和硬繭實在是太難去掉了。”
那兩個月在山間的生活,給她留下的就是這樣雙手的硬繭。
因為她要日日出去找東西吃,還要下山買東西,天天在野外穿行,皮膚曬黑了,也粗糙了。
想起周懷軒總喜歡握她的手,盛思顏頓時覺得自慚形穢,一下子縮到水裡麵去了。
“大姑娘!大姑娘!”坐在她澡盆旁邊的薏仁嚇了一跳,忙丟下水瓢站起來。
盛思顏不知道,她和薏仁在浴房裡說得話,一字不漏都傳到周懷軒耳朵裡了。
他雖然坐在暖閣,跟浴房中間還隔著一間闊朗的臥房,但是他極為靈敏的耳朵還是將盛思顏和薏仁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薏仁突然提高的聲調當然也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周懷軒心裡一動,從太師椅上一躍而起,身形快得如同一道影子,迅速的穿過臥房,來到浴房門口,“阿顏?”擔心是不是盛思顏出了事。
盛思顏聽見周懷軒的聲音從浴房門口傳來,忙從水裡鑽出來,驚慌失措地道:“沒事!沒事!你彆進來!”說著又嗔薏仁,“以後彆竭竭嗷嗷的,我沒事,就是這熱水太舒服了……”
薏仁忙捂住嘴,抱歉地笑道:“大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剛才以為大姑娘掉到水裡去了。”
周懷軒想了想。沒有再去暖閣,依然在盛思顏臥房的窗下坐著,兩手交握在胸前,靜靜地看著漏窗外的景色。
盛思顏這下可知道周懷軒的耳朵有多靈敏了。
她緊緊地閉了嘴。不再說話,隻是在熱騰騰的的水汽中,舉著自己的手在眼前看個不停。
“大姑娘彆擔心,等夫人坐完月子,一定會給大姑娘想辦法的。”薏仁笑著往盛思顏的澡盆裡加了一勺熱水。
她看著盛思顏的裸背,肌膚晶瑩剔透,如同上好的冰玉瓷。
盛思顏在水裡拿起搓澡巾,往自己身上用力地搓,直到搓到全身都是紅印子才罷休。
她仰頭,將毛巾裹成一團。
毛巾上的水滴下來。順著她的脖子流到胸前那道深深的軟溝裡。
軟溝兩邊兩團豐潤的凝脂極是渾圓挺拔,隨著她身子的轉動在水裡彈跳自如,漾起陣陣波浪。
薏仁不小心瞥見盛思顏的側影。
極細致修長的脖頸,粉白的前胸,還有如同奇峰突起一樣的玲瓏曲線。
看得薏仁臉都紅了。忙慌慌張張扭過頭,不敢再看。
盛思顏雖然才十四歲,可是因為小時候一直胖,該養脂肪的地方養得極好。
如今彆的地方都瘦了下來,唯獨胸和臀比較突出。
這樣顯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更加纖細。
盛思顏從澡盆裡站起來,蒸騰的水霧中,她身姿如畫。已經是亭亭少女。
薏仁忙拿一塊大的方巾將盛思顏從胸前以下裹起來,一邊囑咐道:“大姑娘彆著涼了。這浴房的爐子今兒沒敢生,怕大姑娘受不了炭氣。”
盛思顏大病初愈,確實聞不慣那股炭氣。
她點點頭,笑著誇獎薏仁和木槿,“都是你們想得周到。”一邊說。一邊裹著大方巾去浴房的屏風後麵擦淨了,再換上乾淨衣裳。
洗了個澡,整個人都清爽了。
盛思顏換上軟綢中衣,外麵罩上一件牡丹錦靚藍滾邊小襖,散著褲腳。再披上一件在屋裡穿的湖青色銀鼠長袍,從浴房走出來。
周懷軒回頭,看著盛思顏頭發濕漉漉的,散著披在肩上,更顯得一張被熱氣蒸騰的紅撲撲的小臉格外精致。
他皺了皺眉,“天冷,趕緊擦頭發。”
盛思顏窒了窒,乖乖地應了一聲,坐到妝台前麵。
木槿拿了好幾個乾淨的大巾子過來,給她一縷縷頭發地擦。
周懷軒在旁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道:“我要回去了。”
盛思顏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他昨晚一夜沒有回去,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回神將府了。
“嗯,周大哥不吃了早飯再走?”盛思顏還是勸道。
周懷軒想了想,點點頭,“嗯”了一聲,決定吃了早飯再走。
盛思顏歡喜起來,忙端端正正坐好,讓木槿給她擦乾頭發,然後和周懷軒一起出去吃早飯。
“小枸杞呢?”盛思顏想起來這個孩子。
昨天王氏又生了個孩子,盛思顏接生完回來就病了,也不知道小枸杞是誰照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