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盛思顏還是以前的稱呼。
盛思顏跟鄭家姐妹向來投契,也有些想去看看,但是想到自己已經是成親的婦人,而鬥草是未出閣的姑娘們玩的,又有些躊躇。
馮氏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道:“沒事,你就跟她們去玩吧。說起來,你的年歲比她們好些人還小呢,不要拘了自己的性子。”
既然馮氏發了話。盛思顏就可以大大方方去了,她欣喜地對馮氏躬身道:“那我聽娘的話。跟她們去看看了。”
“去吧去吧。”鄭老夫人也笑眯眯地道,還命人拿出一盤精致的小荷包。道:“月兒,把這些東西拿去做個彩頭。誰贏了,可以送一個荷包。”
鄭月兒忙命丫鬟接了,拉著周雁麗和盛思顏就往外走。
周雁麗回頭看了蔣四娘一眼,蔣四娘和自己的兩個姐姐含笑跟上。
盛思顏跨出禪房的門,看見門口的薏仁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便不動聲色從鄭月兒胳膊裡掙開,道:“我有話要吩咐薏仁一聲。”
鄭月兒心急要去鬥草,也沒有在意,笑著轉身拉了蔣四娘的胳膊,道:“咱們先去占個好位置。”又回頭叮囑盛思顏:“盛姐姐你快來啊!”
盛思顏點點頭,看著她們先走了,自己帶著丫鬟婆子走在後麵,一邊問薏仁,“你怎麼啦?”
薏仁忙低聲道:“大少奶奶,剛才奴婢聽見三姑娘跟蔣四姑娘說了大公子和四公子的事。”說著,就把周雁麗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盛思顏不由停下腳步。
那番話在她聽來,卻隻想到周懷軒當年病重的時候,居然在神將府裡頭都沒人理他,心裡不由自主一酸,眼裡差一點流下淚來。
她還記得當初在破廟裡見到十五歲的周懷軒的時候,他是那樣溫和善良的一個人。
那樣和煦的一個人,誰能想到他在自己家裡已經被冷落孤立了十五年呢?
難怪後來他病好後,對家裡人一點都不在意。
而自己對他好一點點,他的感激之情就能排山倒海,將她護得嚴嚴實實,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盛思顏的心裡軟成一團,忙低頭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聲道:“我曉得了。薏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懷軒以前的過往。
這些事,若不是旁人說起,盛思顏知道,周懷軒自己是一個字都不會提的。
薏仁兀自氣憤,低聲道:“大少奶奶,您可彆謝奴婢。奴婢隻是生氣,他們以前怠慢大公子,如今也沒有彌補的心思,還說他跟他們不親近。人家是病人,難道不應該他們來親近他?!”
盛思顏知道薏仁是完全站在她這邊,為她著想,才有這樣的想法,便笑著安慰她:“沒事的。人家怎麼想,我們管不著,我們隻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這件事,無關對錯,隻是大家的立場不同。
盛思顏心裡平靜下來,帶著丫鬟婆子緩步來到後山鬥草的地方。
“盛姐姐!這邊!這邊!”鄭月兒忙招手叫她。
盛思顏看了看這個地方,見這裡是一個小小的山穀,地方平坦,花草繁盛,山穀中間還有一道一人高的屏風,將這山穀分作兩半。
“咦,這裡還有屏風?”盛思顏好奇地看了看屏風上繡的蝶戀花,倒是跟這裡的繁花似錦交相輝映,很是應景。
蔣四娘走到她身邊,笑著道:“盛少奶奶,聽說你是第一次來這裡?”
盛思顏看著她,也笑著道:“是啊,我什麼都不懂,你多多指教。”
“哪裡哪裡。”蔣四娘掩袖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來,以前我都是在江南。”
“哦。”盛思顏了然,“那道屏風倒是不錯。”
“這屏風是為了避嫌。”蔣四娘指著那道屏風,“那邊就是公子少爺們吟詩作對的地方。我們女人家在這邊鬥草談花,免得跟他們混作一團。”
盛思顏點點頭,“這倒不錯。”
兩人說著話,看著那道屏風,就聽見從屏風後麵傳來男子喧鬨喝彩的聲音。
“王毅興,你射覆輸了,罰你吟詩一首!”
王毅興清朗中帶著沉鬱的聲音傳了過來,屏風這邊正在嬉笑喧鬨的姑娘頓時靜了下來,一個個都側耳傾聽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吟詩作賦。
“髻鬟狼藉黛眉長,出蘭房,彆檀郎。角聲嗚咽,星鬥漸微茫。露冷月殘人未起。留不住,淚千行。”
周雁麗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忙低頭拭去。
而屏風對麵過了一會兒,才爆發出一聲喝采聲,又有人道:“王兄,你的詞好是好,但是太不應景了,來,罰你三杯!”
王毅興大笑道:“作詞而已,你們倒當真了!——來,我自罰三杯!”說著,豪邁地喝了三杯。
“再罰你做一首豪邁之詞。”這是周懷禮的聲音。
王毅興笑著又道:
“少年得意須張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周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染血,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衷腸?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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