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放肆如此?
文宜室在心裡嘀咕,見周圍的人都回頭張望,她也大著膽子抬頭看了看。
隻見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神仙妃子似的人物走了進來。
那女子頭戴八寶攢珠髻,當中一支孔雀步搖,一顆龍眼大的明珠從靛藍青金石的孔雀嘴裡垂下來,在額頭正中的地方閃耀。身穿海棠紅暗金絲富貴牡丹窄裉短襦,蜜合色流雲緞八幅湘裙,一雙錦緞滾珠鞋,鞋頭鑲著兩顆小指頭大的明珠,鞋底有香粉,一走就在地上留下一個小巧香粉的腳印,所謂步步生蓮,香氣盈腮,說不儘的富貴風流。
正是吳國公家的鄭大奶奶鄭素馨。
那鬆竹庵的主持師太看直了眼。
隻有吳國公家,才能供得起這樣的豪奢啊……
“是鄭大奶奶!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說怎麼一大早喜鵲就在樹頭一直叫啊叫的,原來是應在今日。三位夫人一起光臨鄙庵,真是蓬蓽生輝。”鬆竹庵的主持師太好口才,將馮氏、鄭大奶奶和昌遠侯夫人三個人奉承得滴水不漏,一個都不落下。
鄭素馨笑了笑,先對馮氏行了一禮,道:“表姐。”又回身指了指庵外,道:“剛才我在外麵遇到懷軒了,他說要去山裡逛一逛,讓表姐您在這裡候著他,等他回來了再走。”
馮氏雖然對鄭素馨有心結,但是在外麵的麵子情還是要顧的,更何況鄭素馨頭一次在外人麵前叫她“表姐”,就衝這個稱呼,她也不能將心裡的情緒擺在臉上。
馮氏嗐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道:“是啊,這是尼姑庵,軒兒他進來也不方便。”
昌遠侯夫人沒想到鄭大奶奶居然來了,拿不準是巧遇呢,還是跟自己一樣,有備而來……
“鄭大奶奶真是稀客。這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鄭大奶奶出府禮佛,今兒倒是頭一遭。”昌遠侯夫人拿帕子掩著嘴笑道。
鄭素馨拉著馮氏的手,看了昌遠侯夫人一眼,垂眸笑道:“禮佛這種事,當然是心誠則靈。大張旗鼓吵嚷得人人都知道,就不是真心禮佛了,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暗示昌遠侯夫人今日來鬆竹庵才是居心叵測。
文宜室一聽就漲紅了臉,忙輕輕扯了扯昌遠侯夫人的衣襟。
昌遠侯夫人吃了個排頭,臉上有些過不去,待要還嘴,可是文宜室的動作提醒了她,現在不好跟鄭素馨打嘴仗,便轉了話題道:“正是呢。大家都是來禮佛的,隻要心誠,自然心到神知。”
鄭素馨攜著馮氏的手跟著主持師太往佛堂處走去,一邊笑道:“這樣最好。不過今日我從京城來的時候,聽見滿城裡都在說,昌遠侯夫人和神將夫人一起去鬆竹庵禮佛,真是好大的陣仗呢。”
馮氏聽了詫異地道:“咦?怎麼大家都曉得了?”她來禮佛是常事了,雖然不是每個月都來,但是一年四次是少不了的。每次換季的時候,她都要找個庵堂寺廟拜一拜的。
以前是為了兒子周懷軒的病,她這些年吃了常齋,隻要兒子能夠病好,她一輩子吃素都行。
現在兒子病好了,她依然保持了禮佛的習慣,為了將這份好運延續下去。
昌遠侯夫人心裡一沉,知道這次大概沒有那麼順暢了,隻好對自己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忙悄悄出去了。
鄭素馨看在眼裡,打鼻子裡哼了一聲,再看了看跟在昌遠侯夫人身邊亦步亦趨的文家兩個姑娘,那氣派確實難得,竟像是四大國公府裡的姑娘一樣,比彆的世家硬是要高一點點。
鬆竹庵的主持師太當沒看見這三位夫人間的江潮暗湧,笑嘻嘻地帶她們來到佛堂,指著堂上供著的佛像道:“這是大光明菩薩,有萬千化身,能保家宅平安,兒女順遂。”說著,又給她們看信女們在佛前點的海燈。
那些海燈有大有小,大的如水缸,小的如家常油燈,香油氣和檀香的氣味交織在一起,有一股奇異地平靜心神的力量。
鄭素馨、馮氏和昌遠侯夫人,還有文宜室、文宜順都雙手合什,在大光明菩薩前祝禱了一會兒,然後放下賞錢,點上海燈,掛上寫有自己名字的條幅。
主持師太看著這三位夫人的大手筆,笑得見牙不見眼,領著她們去後麵的禪房,道:“給大家準備了一桌素菜,既然來了,不如隨喜隨喜。”
馮氏道:“鬆竹庵的齋菜是出了名的。頭幾年太後吃齋,都命人從鬆竹庵請了做齋菜的老尼去宮裡掌勺。”她吃素多年,對於京城裡的齋菜了如指掌。
鄭素馨笑著跟著誇了兩句,隨便夾了兩筷子沾了沾唇,就算是吃過了,等馮氏吃完了,才道:“表姐,咱們去禪房歇一歇吧。”
馮氏知道她是有話說,點頭道:“咱們去了,就隻有昌遠侯夫人一個人了。”
昌遠侯夫人十分尷尬。有心想跟去,但是鄭素馨在旁邊,有話她也不好說,隻好道:“鄭大奶奶有事,先說吧。等下我有些小事,要同馮夫人說一說呢。”
鄭素馨笑著對馮氏擠了擠眼,“表姐,你現在可成了香餑餑了,走到哪裡都被人敬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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