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開,明兒那事兒,算我一個。”他主動請纓,打破了沉寂。
眾人紛紛抬起頭,震驚的看向江弦。
“你要去?”薑世偉難以置信,“江弦,這事兒可不是鬨著玩。”
趙振開也頗為顧慮,“這事兒你彆摻和了,我們這些人混地下的,沒什麼名氣,也無所謂,你不一樣,你是岸上的。”
江弦油鹽不進。
“無所謂,無非被關進牛朋罷了。”
桌上其他人也紛紛勸阻。
“江弦,這事真不是開玩笑的。”
“你得想清楚後果。”
“要慎重呐,你可是大作家,德高望重,沾不得汙點。”
“行了,你們彆勸我了。”江弦去意已決般站起身,像是欲積極投身於運動當中的慷慨誌士,“張浪浪失敗了,郭鼎堂之子失敗了。
我們也可能失敗!但爭文化之更新,又何懼為國捐軀?
身為《今天》的一份子,無論如何,我都要參與這次活動,如果連這件事,我都沒儘份力,那我也沒什麼臉麵繼續留在《今天》了。”
“江弦...”趙振開看著江弦此刻堅定如鋼鐵般的身軀,頓時想起獻身偉大事業的牛虻、為無產階級解放事業英勇奮戰的保爾柯察金、以及在武裝鬥爭的疾風暴雨驚濤駭浪中,展現大無畏革命精神的斯巴達克斯。
薑世偉被江弦的慷慨激昂所感染,端起酒杯。
“江弦,我敬你!”
馮驥才跟著端起杯子,提議道:“我們一起,敬江弦一杯!”
酒杯碰撞。
烈酒入喉,江弦都生出些心潮澎湃。
儘管是為了收集靈感,但能夠親身參與進這場風暴的掀起。
何其壯哉!
似是受到了江弦的鼓舞,陳皚鴿拍拍胸脯,“振開哥,把電影學院和北影廠的張貼工作交給我吧。”
“人民文學門口我來。”
“我和鐵生去地壇。”
宛若在老莫開了場戰前動員,一桌人打了雞血似得,充滿乾勁。
回到亮馬河畔陸煥興家的農民房,就是後來的東直門外新源裡那一片,屬於城鄉交界的兩不管地帶,攏共七八平米,這便是《今天》暫時的老巢。
江弦對於此處並不陌生,早在他下鄉時期,這裡就常常舉辦地下文學沙龍,京城的當代作家,幾乎都曾在這兒出現過。
至於陸煥興,此人有一極缺德的絕活,便是手繪公汽月票,以假亂真,每月派發給大家用。
屋裡堆滿了已經油印好的《今天》創刊號,還擺著台破破爛爛的油印機。
油印機是較為落後的打印方式,在打印前,要先在蠟紙上進行油刻,蠟紙還極容易損壞,一旦損壞,就要重新油刻。
江弦拿起一冊瀏覽,看到了趙振開所寫的那首《宣告》——
[我並不是英雄/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我隻想做一個人...]
這不是趙振開最好的詩,但絕對是意義最不凡的一首。
它獻給一名烈士。
眾人定好天一亮就啟程,便留在此地過夜。
幾人橫七豎八躺著,黑漆漆的屋裡灌滿冷風,卻沒人覺得冷,隻有熱騰騰的氣在心裡燃燒。
半夢半醒間。
江弦隱約聽見亮馬河嗚咽流動,似是堰塞多年的死水飛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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