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許三觀賣血記》發表已經過去快兩周的時間,《人民文學》的銷量持續上漲,讀者們的反饋也陸續給到了編輯部。
朱琳這段時間閒著,靜待明年一月份的北電演員培訓班開課,課程一共四個月。
江弦也有空閒,朱琳和他商量跟醫科院的那幫同事們一塊兒吃一頓飯,地點就在王府井的一家國營飯店。
許久未見,朱琳和她們本來熟稔的關係生分了一些,彼此都不大好意思,每個人看上去都有點變樣。
方招娣熱情話多,跟朱琳打聽最近又拍攝了什麼戲,一個勁兒的上下打量她看,發覺她身上臉上染了很多家庭生活溫暖又私密的氣息。
當然了,話題免不得要聊到江弦身上,一聊到他,就免不得談到他最近大火的《許三觀賣血記》。
“我看過了,寫的真好!”
“你們都不知道我看到許三觀沒死的時候有多高興。”
有個女同誌給江弦說,她很擔心江弦把她們醫務工作者的形象寫的特彆不堪。
因為賣血是個敏感的事情,它門檻低,加上醫藥和生理知識貧乏,後麵有太多陰暗的事情可以寫,所以在看的時候,她就很擔心江弦會著重寫許三觀在賣血途中染上什麼疾病,進而對她們的醫務工作進行全盤的否定和審問,把她們列為眾矢之的。
不過並沒有,當中許三觀是遇到了很多天災人禍,可全都不是賣血所帶來的,江弦將更多的筆觸放在了這篇的生活上麵,賣血隻是個意象。
聊到這裡,方招娣想起在今天文學研究會的《資料整理》上看到的一篇文學評論所寫:
“這是放棄了表層的反思,轉而去挖掘更深層次的生活苦難,這也是江弦和普通作家在格局上的區彆,這樣子來寫,讀者便深刻的體會到:很多人同樣也在“賣血”,很多人也都是許三觀。
他們小事情可能會貪點小便宜,會讓人看不起,大事情,從沒糊塗過,為了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一路賣血,在最底層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等老了,竟然忘記了自己還能享福。
這就是那一輩人,真真切切的人!”
話說開了,大家關係又近了許多,很多女同誌取出幾冊提前準備好的《人民文學》,央求著江弦給她們簽個名。
為什麼是好幾冊呢,因為還要送人。
江弦覺得這已經挺好了,至少她們自備了12月刊《人民文學》。
記得江湖傳言,王衛國,啊,也就是路遙,進京領取茅盾文學獎,不光車票錢是借的,還受人所托親自買100冊《平凡的世界》簽名送人。
這麼一趟下來,不光獎金花完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簽名當然是沒問題。”
江弦微笑道:“不過既然大家都是朱琳的朋友,我覺得簽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會更有意義。”
方招娣點頭,“是啊、是啊!你們乾嘛冷落我們朱琳,等她電影一上映,那也是電影明星了,說不定拿個百花獎呢。”
百花獎是中國影協搞得,《大眾電影》印發選票,由讀者和電影觀眾投票,作為國內電影最高榮譽獎項,最為大眾熟知。
金雞還沒有,金雞明年才創辦,為什麼叫金雞呢?因為1981年是雞年,金雞報曉,金雞獎後來和《大眾電影》百花獎、電影行政主管部門頒發的優秀影片獎鼎足而立,共同組成中國影壇的三大獎。
朱琳是挺意外的,沒想到江弦會讓她給她的同事們簽名,婉拒幾聲,推辭不過,隻好硬著頭皮簽下。
吃過飯,一群朋友又去到她們家裡喝茶。
一進門,驚呼聲不斷。
“這麼大的電視?!”
方招娣圍著十六寸的大彩電轉了一圈兒,捂著嘴那叫個吃驚。
等朱琳幫她開開,發現這電視還有顏色,那就更吃驚了。
“彩電啊!”
另一邊兒又有新發現。
“呀,你們家還有冰箱?!”
“什麼東西?冰箱?”一群人又湊過去,腦袋都往裡探。
“天呐!洗衣機?”
“那是.空調?”
大呼小叫的,等江弦再抓一把外國糖到桌上,看著那寫著英文字幕的高檔包裝,一幫女同誌頓覺自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
心裡那叫個羨慕。
這朱琳她怎麼就嫁的那麼好呢?
嗯,好吧,她確實很有姿色,但這小日子過得也太享福了,真是讓人嫉妒。
江弦這會兒在國內妥妥的高收入人士了。
《人民文學》那邊稿費已經給他結算下來了,這個月,一篇《許三觀賣血記》以及一篇創作談,加一塊兒將近19萬字,光是稅前的稿酬他就拿了一千九百塊。
“這個月發了真多好,《京城文學》這期也挺好看。”
“是,上麵有一部叫《受戒》,你們看了沒有?”
80年代初,幾乎所有的年輕同誌都熱愛文學,坐下來聊天也聊的都是文學作品。
12月10日,今年12月的《京城文學》刊發了,作為王濛上任以後編發的第二期雜刊,質量相較於此前顯著提升了一截兒。
尤其是《受戒》這篇,在讀者當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王濛原準備將這篇作為突出作品在12月刊上推出,不過江弦給他提出了李清泉的那句話:有危險的作品就像明珠,放在一個恰當的位置才不會蒙塵。
因此放在了第四條的位置,但並不妨礙這篇受到讀者們的歡迎。
“你們說這篇和《許三觀賣血記》哪個更好?”
一幫女同誌壞笑著挑事兒,非要拿《受戒》和《許三觀賣血記》比個高低。
“我可不敢說。”
“讓朱琳說。”
“我?”
朱琳捂著薄唇,雙眸帶著笑意看向江弦,“我覺得《受戒》更好,寫的特彆美。”
“咦~~~”
眾女起哄,看向江弦。
“江弦同誌,你怎麼說?”
這貨一臉淡然,撓了撓頭。
怎麼個事兒,還非要讓我裝比?
他還沒開口,朱琳搶在前麵輕笑說出真相:“你們彆問他了,他也覺得《受戒》寫得更好,他自己就是編發了《受戒》的編輯,這篇文章也是他發掘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