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個老頭,有結果了!”那名編輯嚷嚷說。
他一說十八個老頭,路遙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正是文學界最近頗為關注的諾貝爾文學獎評選。
瑞典文學院有十八個老頭,由他們評選出每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最終獲得者。
“是誰?”周書琪好奇的打聽。
那名編輯揚起手上的《文彙報》,“一位哥倫比亞的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評獎作品叫《百年孤獨》。”
“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路遙趕忙取過他手上的那份文彙報,看了一眼,上麵有一張獲獎者馬爾克斯的黑白照片。
在頒獎台上,在密密麻麻的幾百張西方麵孔中,馬爾克斯是畫麵裡唯一沒有身著黑色燕尾服的人。
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衫,路遙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襯衫,看著不像個作家,反倒像個廚師。
不過下麵的文章裡有介紹,文章的作者是徐中玉。
徐中玉介紹說,馬爾克斯穿的是加勒比人日常穿的利奇裝。
馬爾克斯認為穿黑色燕尾服非常“不吉利”,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服飾。
這也是曆史上第一次,諾貝爾獎得主不著黑色正裝。
除了民族特色的裝束,馬爾克斯還在胸前佩戴了一株代表好運的黃玫瑰花。
“馬爾克斯、馬爾克斯.”
路遙興奮的念了兩遍他的名字,“江弦跟我說過,他說馬爾克斯遲早會拿獎的,就是憑借這部《百年孤獨》。”
路遙至今記得那個夜晚,江弦說《百年孤獨》一定會得獎。
沒想到他的預言應驗的會這樣快。
徐中玉在文章裡介紹了這名來自拉丁美洲的哥倫比亞作家。
不過實際上,這會兒的馬爾克斯已經被哥倫比亞流放了,被祖國流放他鄉。
一直到《百年孤獨》被創作出之前,這個倒黴的作家都保持著窮困潦倒、債台高築的生活狀態。
然後幸運女神終於降臨,馬爾克斯在一個晴日的午後,忽然憋出了他已經憋了足足十幾年的開頭:
“多年以後,奧雷良諾上校麵對行刑隊,會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然後,這篇問世了。
在出版前,馬爾克斯已經一無所有。
在出版之後,馬爾克斯迅速成為了最富有的作家之一。
一夜之間,幾乎全世界都在說《百年孤獨》。
西班牙人將其稱為一部足以與西班牙文壇“聖經”《堂吉訶德》相提並論的驚世之作。
全世界都在翻譯這部。
出版商稱《百年孤獨》為無煙工廠,因為它不冒煙,但每天都創造巨大的利潤和嶄新的紀錄。
路遙越看這篇文章,越覺得遺憾。
美國、德國、英國、葡萄牙、蘇俄、丹麥、芬蘭、瑞典、挪威、荷蘭、波蘭、日本、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羅馬尼亞.
十幾年間,《百年孤獨》在這麼多的國家暢銷著。
可迄今為止,路遙都沒閱讀到過這部的中文版,甚至在江弦提起之前,他聽都沒聽說過。
尤其是從江弦口中得知《百年孤獨》這部有多優秀以後,路遙又感到一種深深的不安和不自信。
《百年孤獨》暢銷於世界已經是將近20年前的事情了。
可這種魔幻現實主義的寫法,直到今天,才在國內文壇被提出。
那麼,時至今日。
中國的文學還能與世界文學接軌麼?
還能達到世界級的水平麼?
中國的作家是否能夠得到世界文壇的認可?
路遙抬起頭來,對上的是周書琪一雙同樣充滿不安與迷茫的眼神。
毫無疑問,兩個人此刻都產生了這樣的思考和擔憂。
可當路遙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桌麵上《最後一個匈奴》的手稿時。
他那充斥著不安的內心,終於慢慢的平定幾分。
我們還有江弦!
我們有《最後一個匈奴》和《紅高粱》這樣層次的作品。
難道還不夠資格和世界對話?!
諾獎得主名單往往是10月公布,到了12月10日諾貝爾逝世周年紀念日這一天,再舉行頒獎典禮。
不過山高路遠,國內外消息傳遞困難,馬爾克斯獲獎的新聞在國內傳開已經是頒獎結束以後。
這也多虧了徐中玉,他花費大力氣寫的文章,為這一次的諾獎文學獎做了介紹。
再加上此次是與中國同為第三世界國家的作者獲獎。
這和後世一樣,每當亞洲作者獲獎的時候,國內都會非常關注。
相對應的,這會兒的人比較在意第三世界這個概念。
所以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在國內迅速掀起了空前的關注。
與此同時,1982年12月的《世界文學》第六期,同時發表了《百年孤獨》六個章節的內容。
國內的讀者馬上通過《世界文學》這冊雜誌,一睹了《百年孤獨》六個章節的內容。
前麵已經說過了,中國這會兒還不是《保護文學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的成員國。
也就是說,中國還沒有承諾保護世界文學的版權。
所以這六章,未獲馬爾克斯授權,其實是盜版。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會兒國內法律意識淡薄,文學發展水平也不夠,什麼文學版權?根本沒概念。
這也就惹得後來馬爾克斯憤怒的說:
“有生之年不會將自己作品的任何版權授予中國的任何一家出版社,我發誓死後150年都不授權中國出版我的作品,尤其是《百年孤獨》。”
京城。
胡同口仍堆積著未融化的雪。
江弦披著衣服,出去簽收西安的來信。
信是路遙寄來的。
他先是在信裡講了講自己讀完《最後一個匈奴》的感受:
“這篇,寫匈奴,寫家族幾代人的不同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