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這甕打好了,快拿個壇子過來盛浮沫,哦不對,現在應該叫青黛。”是一味中藥,也可再加工成描眉的黛,沈小葉沒有功夫做眉黛,但她有時間上縣城藥鋪把青黛給換成銀錢。
想想昨天給嶽家優惠的幾兩銀子,又馬上可以賺回來,她就高興。
沈長歲沒有過來,而是道:“我這一甕也快打好不可中斷,你不如喊一聲外婆來幫忙。”
“外婆,給我準備好的乾淨壇子和木勺送來唄。”沈小葉一點也沒有矯情,張口就向西廂喊人。
“來了,在倉房放著嗎?”林氏略帶沙啞的聲音裡,也沒有了趕他們出來那會兒的埋怨口氣。
沈小葉朗聲道:“對,木架上數第二格的幾個,昨天全都洗好曬過的。”
外公沈善宥合上西廂中間的房門,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妻身後打下手,得到的卻是林氏不耐煩的眼神,“你沒事去找大哥問,給家裡添個牛車也好,驢車也行。
以後小葉他們進城,不用再借彆人的車。”
“騾車可行?我覺著馬騾即比驢體形大而有力,又比牛的速度快。”這老爺子馬上進入狀態,很仔細的分析,實際就是想跟老妻多說兩句話。
林氏斜睨他一眼,他立刻說:“我馬上去,現在就去。”
說著,左右各抱個空壇子給外孫女擱身邊,還給她眨眨眼才離開。
沈小葉逐漸減緩打靛的速度,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隨後出來倉房的林氏,“外婆,外公做啥去呀?”
不應該關心關心她手裡麵活計,還有接下的單子嗎?
“不管他,來,告訴外婆怎麼刮。”女兒即去兩年,林氏也不能坐那一直傷心抹淚,她的小外孫女還在。
去年這孩子試取染料時,無乎從不假手與人,她這會兒也是不知該如何幫忙。
“就跟撇肉沫一樣的,隻是這個青黛寶貝,半分不能扔。”沈小葉細看甕缸,見靛打的可以了,接過勺子在上麵一撇,滿滿的青黛堆入敞口壇內,顏色煞是好看。
她做不過幾下,林氏就接過去,撇的比她還快。
沈小葉感歎:“薑還是老的辣,我跟著外婆且還有的學。”
“哈哈哈……”沈存庚在另一個甕缸前,聽得忍不住笑出聲來,表妹分明在巴結奶,還有點假假的感覺。
然而不等他笑完,同時收獲一老一少兩個白眼。
沈長歲在一邊搖頭失笑,這才是一家人啊!
……
“一家人?”嗬,陸觀終於明白,原身為何與大伯家越來越有隔闔。
他目前住的院落,幾個小丫頭整天嘰嘰喳喳的,淨是些隻動嘴皮子不乾活的麵子工程。
原來四個小廝,除了一個常常跟在身邊的,其他幾個比他都忙,回來幾天自己愣是沒見著幾麵。
而這八個人,都是他的好堂嫂給撥來的,美其名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我可去你的照顧吧,小爺是沒手還是沒腳。
他今日一番發作把人全都打發走,倒還惹來大堂哥的斥責,說他不體恤長嫂管家不易。
身邊不留服侍的人,是讓人講究長房薄待他。
簡直了,他不習慣被人侍侯好不好?入鄉隨俗,找個書童小廝就找吧。
但堂嫂派的人,是絕對不能再留在身邊。
陸觀不得不對他大伯掌控全府的能力產生懷疑。
往好了說,大伯嫡妻過世沒有再娶,小妾自然不可管理家院,中饋交由兒媳打理不便插手。
往壞了說,算了,古代男人帶孩子,能給養大養壯了也不容易。
反正他也在這呆不了多久,自己有宅子。
看看太陽西斜,他等的有點急了,今天隨手指來的小廝,不知能不能給事辦成。
陸觀忍不住想起了沈長歲和他的外甥女,他們看著不富裕,但精神狀態很不錯。
而自己,看似掉到個富貴之家,內裡卻是不那麼順遂。
他扶著桌子鍛煉著腿力,大伯打的傷在表裡,已經結痂不影響太多。
就是他這腿腳,還有些不大聽使喚,也不知道那甥舅倆剛來時,是否也有許久不利索。
正走神間,房間有人叫著:“四少爺。”
“進來。”是他新選的小廝,他給取個降火的名字叫玄參。
“四少爺,小的已經在國子監附近打聽過,凡住監舍者,三餐有一半補助,但僅能坐監者自理雜物,不許帶小廝長隨入內。”玄參很擔心自己剛得到的機會又要飛了。
他細細講道:“小的也去您的私宅看過,那邊正好離國子監不遠。
坐車一刻鐘,走路的話約摸兩刻鐘。
院內一應事物,都已經雇了人整理好,廚娘和門房也找牙人問過等您去挑,您隨時都可以歇腳。”
“很好,銀子夠使嗎?”陸觀點點頭,唉,有個二十四小時支應自己事物的人,也怪省事。
玄參猶豫一下,“夠,還餘二錢。”
“看來不充足,你今天沒有雇車全靠走路可不行。”京城不小,陸觀摸回床塌,從夾層裡取出個盒子,裡麵還有幾塊碎銀,他也不知道是多少。
取了全給小廝,“有稱嗎?”
“專門稱銀子的銀戥得去找管事媽媽要,不過小的可以掂出來。”
“看看多少。”
“八兩二錢三分。”
“不多呀!對了,今天初幾來著,我每月都有月銀的,為何還不見人送來?”
“少爺,初十才放月銀。而且……”
“什麼?”
“八兩銀子不少了,可以買一頭牛或兩個騾馬。
而且,您現在的月銀是五兩。”
“是嗎?你給我講講這市井的價格。”
“是……”
……
沈小葉看到外公牽著頭騾子進院,意外至極,“外公,天黑借頭牲口回來作甚?”
“嘿,買的,猜猜幾兩?”老爺把韁繩給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