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她是以人的精氣為食的啊,被她纏上的人能活多久呢?”
“話說那個怪家夥在這裡呆了好幾年了吧?那個男人可真是命大呢,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死!”
妖精們細碎的交談聲和嬉笑聲鑽進了正在認真看書的梅西爾耳中,她有些好奇地抬起頭來盯著那幾個坐在柔軟的被子上聊天的妖精,然後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個有著半透明,發出微光的翅膀,外表形態如同人類少女一般,但是隻有巴掌大小的空氣精靈西爾芙*(Sylph):“你們在談論什麼呢?能不能告訴我?”
“這件事情在妖精之間早就流傳開了,就連一些魔法使都知道這件事呢!你作為賢者之子居然會不知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關注其他的事情,有些廣為流傳的事情我反而不知道呢,所以請你告訴我吧!”梅西爾一邊比較無奈地說道,一邊將西爾芙放在了手掌上。而西爾芙則在抖了抖翅膀後才相當得意地說道:“我們氣精可是第一個知道的哦!無論你想隱藏什麼,都瞞不過你所呼吸的空氣。所有的秘密,都化為空氣的低喃。”
“那個夢魘啊,本來在殺掉了舊的獵物之後就準備再找一個新的獵物的。當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她居然被一個人類看見了!天知道那個人為什麼看到她的!總之就這樣,她就愛上了那個人類男人了。哈,愛情可真是突如其來呢!”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守在那個人的身邊,也沒有把他給吃掉。難不成她真的愛上了那個人類嗎?”
“愛情這個東西可真是神奇呢!不過這種既不浪漫又不英俊的男人,夢魘應該是不會喜歡的才對呀?”
“喂喂,賢者之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們想知道,‘愛’到底是什麼呢?賢者之子,你知道嗎?”
“‘愛’可是極其複雜的東西呢,而且‘愛’也被分為很多種:父母對孩子的無微不至的愛、平凡的人對自己尊敬的人的愛慕、戀人之間的愛情······這些都是‘愛’。不是每一種愛都可以用言語表達清楚的。”
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配擁有愛,原本渴求愛的人遭到了背叛。
“我也不是很懂,因為我從來沒有愛人或者被人愛過的經曆。”梅西爾在妖精們期盼的目光的注視下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之後她輕輕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在妖精們遺憾的叫喊中,梅西爾低下頭去看著手中還沒有讀完的書,她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
“柏莎,你真的愛他嗎?”梅西爾問。
“我······我愛過很多男人,但是唯獨麵對他的時候,我的心卻很亂······小小的賢者,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愛’嗎?”柏莎將手疊放在胸口上,然後她扭頭看著不遠處正在極其認真地看著不遠處沐浴在陽光下的亞特伍德,她的眼中閃動著美麗的光芒,仿佛溫柔的螢光。梅西爾在盯著柏莎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垂下了眼睛:“我知道了,你愛著他啊。”
“哐哐哐······”許多珍貴的古籍與上麵的灰塵一起被依舊穿著漆黑鬥篷,始終不願意露出臉來的少年從書架上挪了下來,放在這間因為過多的書籍和其他的雜物而顯得無比狹窄擁擠的書齋內那張被硬塞進來的木質圓桌上。突然少年捂住頭跪在了地上,他的牙緊咬在一起。——他似乎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而這種痛苦幾乎讓他的腦顱裂開來。
“果然,《贖罪錄》的未來神預章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類接受的呀!”當一個顯得輕快而跳脫的聲音響起後,心情似乎不錯的阿奇帕德從門外走進了書齋,他毫不在意地在滿是灰塵的地毯上站定後舉起了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幽藍色的火焰從他的手掌中升起後化為了鳥雀的形狀。這隻鳥雀在書齋中盤旋飛翔,照亮了沉寂在黑暗中很久了的書齋。
“想想這裡還是有幾十年沒有來過呢,真是令人懷念。”阿奇帕德一邊用一種懷念的語氣說道,一邊吹走了在麵前漂浮的灰塵和一些在空氣中亂竄的書蟲。書齋中基本上到處都是這些麻煩的東西,而且如果再翻一翻的話,說不定還能看見灰蚤。
“這裡應該還是有能解決我問題的書吧?畢竟這些書可是我花費了很大力氣找來的呢!如果沒有用的話,還不如燒掉呢!”阿奇帕德在原地轉了個圈之後在木桌旁那張積滿了灰塵的木椅上坐了下來。隨後他一邊翻閱那些古籍,一邊用腳踹著跪在旁邊的少年,完全不顧及著他感受的繼續說道:“話說你給我一點回應啊?我把你從深淵旁邊的屍體堆裡麵挖出來再帶回來,可不是讓你給我當仆人的!如果你都不了解她的話,你還有什麼用處?”
“嗬,你不是說你擁有神的力量嗎?那你就用神的力量去解決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問我呢?”少年吃力地回應著跟瘋子沒多大區彆的阿奇帕德,他的臉色在這個時候變得無比蒼白,但他卻依舊牽扯著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看來神的力量也不是萬能的嘛!”
“哐!”阿奇帕德有些不太高興地抓住了少年漆黑的頭發,將他的頭狠狠的砸在了圓桌的邊緣,隨後他一腳踩在了這個少年的背上,用一種類似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亞摩斯,我知道你想嘲諷什麼······但我想告訴你,神的力量的確可以讓我做到任何事情!不過,我更想用自己的方法學表達我的愛意。”
“嗬嗬,你這樣的瘋子,你覺得她可能會喜歡你嗎?”被阿奇帕德稱作亞摩斯的少年倔強地抬起頭來,因為阿奇帕德粗魯的動作,所以他頭上的兜帽已經脫落了。不過他毫不在意地露出了更加嘲諷和鄙夷的表情——他的外貌的確和梅西爾的父親極其相似,但是他看上去卻顯得要稚嫩和瘦弱許多。
他是亞摩斯,但他並不是過去的亞摩斯。
“年輕的身體果然更好對吧?不然的話,你應該早就像條死狗一樣趴在那裡了。”阿奇帕德似乎終於冷靜了下來,他現在說話的語氣又變得像剛才那樣輕快歡脫,同時,他也放下了踩在亞摩斯背上的腳,然後彎下腰開始用力地拍打其肩膀:“你我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亞摩斯。所以現在我會讓你好好活著的,讓你看到世界的終焉之時。”
“那我還真是感激不儘呢······”亞摩斯從地上爬起來後隨意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然後重新垃起了落在背後的兜帽。緊接著他從衣服貼身的包裡掏出了一卷羊皮紙和一塊作為筆的木炭,開始記錄起自己剛剛看到的未來的碎片。
《贖罪錄》是阿奇帕德利用神的力量所創造出來的不可思議且完全不知曉具體形態的武器,它在賜予於使用者看見未來的能力的同時也會給其帶來巨大的痛苦。在亞摩斯之前的幾個使用者都因為無法承受日夜不停歇的頭痛而選擇了自殺。
據亞摩斯所知,《贖罪錄》總共有七章,其中一章被上一任教皇下令銷毀,而另外一章則在一個名為瑪麗?凱諾,那個已經叛逃了的修女身上——據說她已經死了幾百年了。
“叩,叩,叩。”
“魔術師大人,聖座說他要見您。”穿著普通的修女服的德麗蕾娜在用手指關節敲了木門三下之後恭敬地對阿奇帕德說道。由於今天她似乎格外的有禮,所以阿奇帕德都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估計是關於這段時間盛行的瘟疫的事情吧?我去去就回!”阿奇帕德在認真地再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的衣服後便快步離開了。而在阿奇帕德離開後,德麗蕾娜立即衝進了書齋,她無視還在旁邊盯著的亞摩斯,開始在書架上匆忙地翻找起來。
“你想找什麼?”
“阿奇帕德那家夥的日記,他的日記上麵好像記載了相當重要的東西。”德麗蕾娜一邊認真地翻動著那些珍貴且寫著她從未見過的字體的古籍,一邊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道。隨後她在最裡側的書架上發現了一本沒有名字,僅在漆黑的封麵上使用金色顏料描繪了一隻簡陋的眼睛的書。
“太好了,應該就是這個了······”
“喂,彆去碰它!”反應過來的亞摩斯明顯阻止的太晚了,因為德麗蕾娜伸向那本書的手在一瞬間被一道光彈開來。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詭異扭曲起來的手指,然後不甘心地後退一步緊盯著那本書,突然她注意到那本書的封麵上那隻用簡單線條所描繪出的金色眼睛正盯著自己。
“讓我來吧。”看見德麗蕾娜的慘狀,微微歎了一口氣的亞摩斯突然輕輕推開了她,然後他從袖中抽出了一根長而尖銳,像是樹枝一樣的東西,並將其刺在了那本書封麵上的眼睛中。
“唧唧······”被刺中的眼睛在蠕動了幾下後發出了細微的類似於蟲鳴的哀鳴聲,隨後這由金色顏料所描繪出的眼睛的顏色漸漸地黯淡下去,最後消失在了書的封麵上。鬆了口氣的亞摩斯將手中泛著詭異光澤的漆黑枝條收回到了自己寬大的袖子中,然後他把書拿了下來遞給了德麗蕾娜:“拿去吧,阿奇帕德那個家夥一般不管這邊,他應該不會知道的。”
“謝謝你,不過,為什麼你要幫我?”德麗蕾娜在將骨折的手指重新歸位並用布條包紮好接過書後認真地向亞摩斯鞠躬道謝。這時她眼中的警惕這時也比剛才少了許多,畢竟這個人已經幫助過她兩次了。
“彆在意,我隻是看不慣阿奇帕德那個怪物而已。不過話說回來,我能問問你尋找阿斯帕德的日記的目的嗎?”
“······我想了解一些在‘安娜塔西亞’那天發生的事情。”
“‘安娜塔西亞’?”一個陌生的詞語吸引了亞摩斯的注意,於是他把視線集中到了德麗蕾娜那張有些微紅的臉上,用一種不失禮貌的語氣問道:“你能給我說說你了解到的關於‘安娜塔西亞’那天發生的事情嗎?”
“你居然會不知道這件事情,明明很多人都知道的······那、那個,該怎麼和你說呢?”在亞摩斯過於嚴肅和犀利的目光的注視下,德麗蕾娜似乎顯得有些窘迫,她的目光也時不時的瞟向一邊:“你知道提箱的魔女嗎?大概在幾百年前,那個魔女被教皇麾下的鷹犬團抓住,並且被送上斷頭台進行公開處刑。當那個魔女的頭被斬下來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死了,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魔女的屍體居然自己站了起來,並且還帶著頭顱逃走了!從此以後,人們把魔女被處以死刑的那一天稱為安娜塔西亞之日。”
“意為‘複活之日’嗎?”亞摩斯在聽完德麗蕾娜的講述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同為活著的怪物,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你更為可怕啊,梅西爾。
“真是抱歉,一忙起來我就忘記時間了!你現在一定很餓了吧?”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的亞特伍德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了一頓依舊不能讓人提起胃口的晚餐。之後他叉著腰,站在床邊看著梅西爾慢慢地用木勺攪動著碗裡麵的濃湯,並帶著歉意說道:“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吧?真是抱歉啊!明明你都受傷了,還讓你吃那麼簡單的飯菜······”
“沒關係的,隻是現在我的胃口不是很好。而且我被你救了,怎麼敢嫌棄你做的飯菜呢?”回過神的梅西爾一邊相當禮貌地說道,一邊悄悄地斜眼看笑得一臉溫柔和煦的亞特伍德。突然她放下手中的木勺,轉過身麵對他說道:“亞特伍德先生,你有沒有做過讓自己極為後悔的事情呢?”
“你為什麼突然要問這種問題?”
“拜托你了,請認真的回答我。”亞特伍德本來想要回避這個問題,但當他看到梅西爾極為嚴肅的眼神的時候卻下意識地說道:“沒有,絕對沒有!”
“你真的沒有做過嗎?”梅西爾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不過她並沒有選擇追問下去,而是俯身撿起了一個小小的玻璃器皿,然後用雙手包住它。
在梅西爾手中的是一個有著圓形的開口,形狀呈現出優美的球形的玻璃器皿。因為它是人為吹製而成的,所以皿壁輕薄得不可思議,在圓形開口的兩邊,還鑲嵌著兩個不大的黃銅環,應該是用來係上繩子之類的東西的。
“你是被愛著的人啊。”
“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因為梅西爾古怪的行為和言語,所以亞特伍德莫名的感覺到有些煩躁和惱怒。然而當他看見梅西爾手中的玻璃器皿內漸漸彙聚起來的微弱但溫暖的光芒時,他又忍不住張大嘴巴發出了驚歎:“這是······什麼?!”
“一個妖精對你的愛意的表現,你真是一個不會珍視愛的人。”梅西爾緩緩鬆開了包住玻璃器皿的手,她抬起頭來看著一臉驚訝的亞特伍德身邊用手捂住嘴巴的柏莎,然後低下頭繼續說道:“一份你完全無法承受的熾熱無比的愛。”
“你在開什麼玩笑?妖精這種東西,不過是存在在傳說和童話書裡麵······”
“那是因為人類失去了純潔的心靈和乾淨的眼睛,所以你們才看不見一直存在在你們身邊的妖精。”表情極其嚴肅的梅西爾伸手托住了一隻氣精西爾芙,而更多的妖精則嬉笑著落在了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麵前這個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的亞特伍德。
“我是可妮莉雅?梅西爾?納爾森,很高興認識你。我再次向你表達謝意,感謝你救了我。”
『《妖精的愛之詩》
從你平凡的皮膚上,
仿佛又一次看到時光留下的痕跡,
如同大海上洶湧的波浪,
又像是樹木成長的年輪。
看著你安靜的臉龐,
似乎又回憶起與你相處的時光,
隻是你翠色的眼眸中從未映入過我的容貌。
從你梔子色的指尖流出的是生命的沙,
在你手間留下的,
不過是我寂寞時吐息的痕跡。
你曾無意看見過嗎?
婆娑樹影間我綴滿鈴鐺的銀色輕紗,
你曾隱約聽見過嗎?
紫紅色的房屋與金黃的稻田間我的歌。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
為何不讓你我相遇?
在漫長的時光中,
僅僅是我一人在此等待牛奶之實再次從你的指尖掉落。』
(這是柏莎在與亞特伍德相遇後不久,柏莎在一天夜裡寫的,用的是妖精語,所以亞特伍德看不懂,但是那張羊皮紙被亞特伍德好好保存起來了。柏莎已經相當隱晦的表達愛意了,但似乎依舊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