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n 預言的畫和未完的故事(1 / 2)

贖罪新約 懶鼠阿倉 16261 字 3個月前

在聖巴羅的高塔上麵,美麗的公主向下拋出了金線,王子順著金線向上爬,最後摔死在塔下。

民眾將王子的屍骨放入壘砌的骨山中,築成了新的高塔。——前語

怪畫的魔女克洛埃,提箱的魔女梅西爾,這兩個人雖然都是臭名昭著的魔女,但是兩人之間從未有任何交集。因為這兩人出生時間相隔了好幾百年,所以就算她們兩個人之間想要產生聯係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據說克洛埃非常仰慕梅西爾,甚至將她當做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為如此擁有魔女血統的她做了和梅西爾一樣的事······不過這些事情完全是傳聞,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實際上克洛埃的家族和梅西爾的母親可妮莉雅有很深的交情,尚還年幼的梅西爾還與當時的家主見過麵。

安娜塔西亞之日,造成了不眠之夜的魔女終於被送上了斷頭台。

在眾人的歡呼中,魔女的頭顱落在了早已準備好的木箱中,鮮紅的血在已然染成黑色的木製高台上肆意蔓延,然後被木頭吸收。在此之後,所有歡呼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看見那原本應該不能動彈的屍體重新站了起來······

“哎呀,看你的樣子,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嗎?這樣吧,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它一定會幫上你的。”

“你問這是什麼?哈,這種問題不是明擺著的嗎?這就是那個魔女的血啊,雖然這些血已經離開身體很久了,但是依舊蘊含著很多魔力哦!你可千萬不要浪費了呢!”

“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在進入那副空白的畫作中的那一刻,瑞吉看見很多鑲在精美畫框內的畫作帶著發光的尾巴從自己的頭頂與身邊飛速掠過,然後在遠方灰色的地平線上綻放成了豔麗的光之花。這裡幾乎每一幅畫的顏色都極其的豔麗,仿佛畫中的顏料隨時會從中噴湧而出一般,但同時她也在其中看到了零星被可以劃爛且顏色黯淡的畫夾雜在其中,而它們在落地時隻會騰起一片灰色的煙霧。

現在瑞吉身處的這片空間以深灰色會倒映出人影的晶石地麵為分界線,通過倒影瑞吉驚覺自己在這裡居然是成年最接近人類時的樣貌。晶石地麵的下方是漆黑無邊的虛空,而正上方則是一片純淨的白色,不停地有畫作從空中如流星掠過,然後又化作光或者煙霧消失。

被這樣的景象震撼到的瑞吉無意識地邁動腳步向前走著,然後她突然注意到一副佇立在自己前方的一副巨大畫像,而上麵的場景是······

“抱歉呢,真是讓你見笑了。因為我一直都很想見見祖父祖母口中的梅西爾,所以就擅自把那一幕畫下來了。但是在那之後,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為她畫出一幅完美的畫像,但最後隻能留下這樣空空如也的白板。”在瑞吉的想象中,克洛埃是一個有著稻穗般金色長發,麵容可愛的女孩子,但在見到本人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錯誤的:克洛埃並不美,而且她也不是金發,而是紅褐色很粗糙的短發。在她蠟黃色的皮膚上滿是會淌膿水的疙瘩,小小豚鼠一般的黑眼睛在五官並不分明的臉上閃著友善的光芒,唯獨那一雙手纖細好看的與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是屬於畫家的手嗎?

瑞吉在呆愣了一陣子之後突然眼睛發亮的抓住了緊張地攥著衣角的克洛埃的手,然後用難以抑製興奮的聲音說道:“我叫瑞吉·拉爾!我很高興認識你!還有,我跟你說哦,我可是超喜歡你的畫的呢!從第一次看見你的畫開始,我就想要見到你呢!果然呢,你很漂亮啊!”

“我,我很漂亮嗎?但是我家裡的人都說我很醜,就像是深海裡麵從未見到過陽光的魚······”因為瑞吉突然其來的誇獎,所以克洛埃的臉瞬間羞得通紅,她低著頭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出完整的句子。而瑞吉則有些呆呆的歪著頭,有些不解地繼續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乾淨的靈魂呢,而且你們人類應該都知道吧?皮囊終會老去化為塵土,隻有靈魂是永存的。嗯······對了對了!我說呀,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呀?”說到這裡,瑞吉齜牙笑著並向克洛埃伸出了自己的手。

“克洛埃那家夥天天隻知道畫畫,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畫作會對他人帶來怎樣的惡果······”在瑞吉見到克洛埃的時候,終於完全從疼痛中緩過來的伊絲塔已經帶著亞撒向著“那個”徘徊的地方走去了。在途中他也簡單的向亞撒講述了克洛埃的故事,同時也說了她家族中親兄妹結婚的惡心習俗——隻為了保持魔女的純血統。

似乎就是因為這種異常的婚姻關係,所以那個家族內部的人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缺陷和怪病。克洛埃是那個古老的魔女家族的最後一代,也是最幸運的一個。因為她的兄弟姐妹不是天生畸形,就是因病早夭,隻有她一個人成功活過了十五歲,但她卻在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因為愛上了一個不屬於家族的人並把自己的初夜交給了對方而被家族的長老們永久的驅逐。

也許這是一種幸運,因為在克洛埃離開家不久,她的家族就被教會的鷹犬發現了。所有的人連同雇傭來的奴仆都一起被送上了斷頭台,無頭的屍體人被釘在十字架上暴曬又被烏鴉啄食。她一個人躲在城鎮的一座石橋下哭了一天一夜,最後被趕回來休息的流浪漢們無情地趕走。

後來克洛埃為了買顏料練習繪畫而夜夜在混亂的酒館中工作,白天在花一銅錢租來的地下室裡磨練畫技。起初她什麼都畫不好,但她從未想過放棄,因為她家族裡的每一個人都擁有著精湛的畫技,而她是家族中最後一個人,因此她要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好。而當她成功的把鳥兒的每一根羽毛都細致的畫了出來的時候,她遇到了那個惡魔。

他是來自深淵的七原罪惡魔之一,傲慢(Pride)的路西法(Lucifer)。

“我喜歡你的畫,但我更喜歡你本身。是你的血與欲望的味道將我吸引而來。擁有美麗靈魂的小家夥,我要給予你想要的東(詛)西(咒),請你用血去作畫吧,隻要是你畫出來的畫,就一定會給彆人帶來幸福。但是作為條件,你必須成為我的收藏品。”

······

“那個惡魔在說完那些話之後就直接消失了,後來克洛埃就一直被困在這條畫廊中無法離開。而我和吉米去外麵找了很久,結果無論怎麼樣都無法抓到那個惡魔······仿佛與他的相遇隻是我們的集體幻覺而已。”伊絲塔在把故事一口氣講完之後,他居然瞬間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但同時他也注意到身邊的亞撒眼神冰冷下來:“喂喂,你這家夥不會很討厭惡魔吧?”

“······並不是,我隻是感到很興奮而已,你彆太介意。”收回殺氣的亞撒有些尷尬地用手扶了扶臉上的麵罩,“每殺死一個惡魔,石碑劍的力量就會被消減一點兒,而越高等的惡魔所需要的力量就越多。在石碑劍的力量被完全消耗殆儘之後,瑞吉的靈魂就會回到她已經被修複的肉體上了。”

“肉體?那家夥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再在那裡亂說的話,我就撕爛你的嘴······瑞吉與你這種依靠靈魂碎片與魔力存活的妖精完全不同。在很久之前她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有人將她的靈魂與肉體分離出來,然後分開休養。而我負責保管的,就是她的靈魂。”

“原來如此,那還真是厲害呢!哎,要是我也像瑞吉那樣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就好了,吉米那家夥總是嫌我煩呢。”

“噓,安靜!”似乎有聽到什麼動靜的亞撒突然伸手擋住了與自己並肩向前行走的伊絲塔,並壓低聲音讓他噤聲。他們現在所處的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因為過於濃厚的濕氣而潮濕腐爛,墨綠色滴水的苔蘚、顏色詭異的菇類叢生,一種漆黑且甲殼黑亮的蠕蟲在踩上去黏滑無比的木板中鑽動,它們在被踩死後會爆出綠色的漿液。

掛在牆壁上的隻有破碎的畫布與畫框,偶爾也能看見完整的畫,但無一不是由亂線所勾勒了人形,再以一抹鮮紅的顏料構成他們詭異的笑容。而之所以亞撒會讓伊絲塔停下腳步,是因為他聽見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不過這第三個人的腳步聲非常的輕,如果不是龍族的聽力極度靈敏的話,這個腳步聲可能就被他忽略掉了。

“是那個家夥,它一定是感受到危險,所以才主動出擊的!”終於也聽到腳步聲的伊絲塔一邊相當緊張地盯著正前方說著,一邊召喚出火焰凝聚成一麵帶有獅頭的火之盾牌。而站在他身邊的亞撒則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吉米的衣領,在雙腳微微分開的同時他將吉米提起並大喊道:“舉起你的盾牌!”

“!!!”呼吸倏然急促的伊絲塔毫不猶豫地架好了手中的盾牌,而下一瞬間他便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量撞擊在了他手中的盾牌上,而且還意圖繼續向前突進,與他同時受力的亞撒在節節後退,但最終亞撒還是撐到了那股力量消失。

“這是······荊棘的長矛?”依舊被亞撒提在手裡,渾身冒出冷汗的伊絲塔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盾牌,結果他看見了盾牌上有一根矛尖已沒入盾內,由漆黑的荊棘枝條纏繞而成的長矛。他在盯著這根並不出奇的武器看了幾秒後,突然將它連同盾牌一起丟了出去。在下一秒,那根長矛變成放射狀刺出了無數的枝條,而且這些枝條上的每一根利刺都閃著森冷的光,它們在沒入牆壁地板時沒有絲毫的滯澀。

“呼哧、呼哧······還好我反應快,不然的話我們兩個人就都變成肉串了。”伊絲塔帶著一絲慶幸說道。

“辛苦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你之所以找我,就是希望我對付這個對吧?”

“你······啊,當然沒有問題了。”背後傳來的沉重呼吸聲讓伊絲塔感覺到脊背發麻,他在雙腳接觸地麵之後立刻轉過頭去,結果剛好看見渾身上下都在發生恐怖變化的亞撒從自己的身邊走過。亞撒現在全身上下隻要是沒有衣服的地方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漆黑鋼鐵般滑膩而鋒利的鱗甲,同時這些鱗甲也從他的雙頰生出,而他的身體也比之前而變得魁梧了許多,就像是經過鍛煉了那般擁有了更多但是又不過於誇張的肌肉。腳下堅韌的皮靴因為他的腿部結構發生變化而已經被撐破,其實此時應該以強健鋒利的後肢來代替雙腿這個稱呼了。

“咚!咚!咚!咚······”亞撒心臟跳動的聲音就像是極有節奏和規律的鼓點聲,回流入心臟的血液在變得滾燙之後再次被心臟送往身體的各個地方。於是漸漸地,亞撒整個人的體溫在變高,就像是在火爐中逐漸變得滾燙的鐵塊。

原本在亞撒身上凝聚的水珠被蒸發,而他的身形也因此被裹在了濃密的水汽之中,突然間,伊絲塔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的身邊刮過,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才意識到是亞撒從自己身邊跑過。再看亞撒所站立過的地方,那裡的地麵上有著像是野獸肆掠過後留下的殘暴腳印。

“你知道這句話我等了多久嗎?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有人來到這裡,然後把我從這裡帶出去。帶著一絲希望我在這裡等了很多年,用的畫筆與顏料換了又換,但從來沒有人來找我。所有人都是為了我的畫才來到這裡的。不過那些人隻知道索取,卻從未想過付出,所以最後他們才會成為畫的一部分。”在聽了瑞吉的話,突然撲上前抱緊她的克羅埃在哭了很久之後才冷靜下來,然後她將自己多年來的感受一股腦地講給了瑞吉聽。而作為一個好聽眾的瑞吉從始至終都會打斷過克洛維,隻是適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我在這裡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記我自己家人的臉了。不過我還記得我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為梅西爾畫一幅完美的畫像對麼?不過,你從未為自己畫過畫像,你的敬畏與憧憬已經變成了囚籠將你牢牢控製住了。也許那個惡魔就是利用你這一點兒才把你一把控住的。”

“······哈哈,你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就像是個賢者似的。不過你說的也也沒錯,將我束縛在這裡的不隻是惡魔的力量,還有我對未來和邁出新的一步的畏懼。”克洛埃在被瑞吉打斷之後,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承認並未考慮過為自己畫些什麼。她這一生乃至死後都是在為彆人作畫,但卻在這個過程中放棄了自己的快樂。

“既然沒有考慮過那就從現在開始好了,這種事情永遠不會太遲的。我會帶你從這裡出去的!”瑞吉說著握緊了克洛埃同自己一樣沒有絲毫溫度的手,然後歪著頭對她咧嘴笑了起來:“不用擔心,瑞吉很厲害的!無論是什麼樣的籠子,我都可以打破給你看。”說完後她還用拳頭捶了捶自己豐滿的胸口,像是在對麵前的人發誓一樣。

瑞吉一直都是這樣的家夥,她不在乎事情有多麼的困難,因為她認為隻要是實際存在的事情,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所以隻要去找解決辦法就行了。而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異常的空間是怎麼回事了:由於她並不屬於這幅畫,所以能夠敏銳察覺到一些從外界滲入畫作中的魔力。那些魔力從如隕星一般的畫飛來的方向飄來,就像是清晰至極的路標。

“克洛埃小姐,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出去的,因為我已經找到出口在哪裡了!”自信滿滿的瑞吉不由分說地拉著克洛埃向著目標地點走去。

因臉上生出鱗甲而麵容顯得有些猙獰的亞撒雙腿猛蹬從地麵上躍起,避過對麵朝自己腿關節橫掃過來的長劍,然後他在空中甩尾強行扭身旋轉起來,以強勁後肢瞬間在對方胸口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猩紅的血和斷裂的荊棘枝條一起飛濺,無頭的屍體因為慣性而向後仰倒,趁此時機亞撒尾脊上生長著鋒利鱗甲的長尾貫穿了它的心臟,將它狠狠地釘在了地麵上。雖然這具屍體無法行動,但亞撒依舊還是在進行切砍、撕扯、踐踏、捶打等極端行為,以極致的暴力對這具失去頭顱的屍體進行肢解,最後弄得自己全身都是鮮紅的血和碎肉,像是從地獄裡麵爬出來的惡鬼。

不過,下一秒屍體以心臟為中心猛地刺出了數不儘的荊棘枝條,亞撒雖然立刻交叉手臂並以長尾纏繞身體,但仍未避免被那些如同槍簇一般的荊棘刺穿身體。而在荊棘於體內遊走之前,亞撒毫不猶豫地它們從自己的體內抽了出來,但也因此連帶出了一連串的碎肉與血液。

在亞撒處理傷口中的荊棘時,那具幾乎變成了一堆碎肉的屍體身上所經曆的時間仿佛回轉,飛濺出去的肉塊與血液回歸身體,斷裂的骨骼迅速拚接,傷口在眨眼間便愈合如初。而另一邊亞撒身上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是傷口流出的血液卻依舊殘留了下來,證明他經曆過一場殘酷的惡戰。

雙方在傷口恢複的那一瞬間同時動了,無頭的屍體雙手持著以荊棘纏繞而成的長劍,自上而下劃出了十字形的淩厲劍光,而亞撒則用強勁後肢蹬地躍起,從劍光的縫隙中掠過,然後用雙爪抓住屍體肩膀將其一分為二,但同時那兩柄劍的劍刃刺入他的腹腔。

刺入亞撒腹中的劍瞬間伸展出更多的枝條,將他身體內部進行了二次貫穿,大量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黑血從他的口中不受控製地湧出,然後在地上蔓延開來。

亞撒強忍著渾身的劇痛半跪下來,然後以古奧的龍語詠念咒語,熾熱明亮的火焰將被一分為二,內臟與血液亂七八糟的堆積在地上抽動的屍體為中心形成了明亮的火牆,火焰貪婪地舔舐著屍體的殘骸,並且在地板上快速蔓延,甚至點燃了那些掛在牆麵上的畫作,漆黑嗆人的煙霧混合著肉被燒焦時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彌漫開來。

這一次屍體沒有再站起來,但是已無力逃離火海的亞撒視線逐漸地模糊了下去,失血過多的身體在變冷,在他模糊的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瘦高的人影。

“你是······”

夾雜著冰雪的寒風在咆哮,在幾乎看不見人影的風雪中,瑞吉和克洛埃正在艱難地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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