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音低頭的時候,正好能看到寧心月溫柔的眼眸,變得細長銳利,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
她迅速把對方的手給甩開,然後站起來,眼神凝重地看著對方。
寧心月也緩緩站了起來,她低頭看著自己被包紮好的傷口,冷笑一聲。
“德音郡主還真是個大善人啊,不愧是玉神醫教出來的徒弟,醫者,果真是慈悲為懷,怪不得那麼多人把你們當神已經供奉真……”
寧心月語氣晦澀地說道。
元德音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覺得她的神情極其的陰沉,而且她說話的語氣也是極為陰陽怪氣,絲毫沒有初次見麵的那個怯弱溫柔的模樣。
“仵作也值得人尊重的。”元德音看著對方的側臉,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可是她這句如此真誠的話被說出來之後,寧心月竟然捂著嘴誇張地笑起來。
不知道笑了多久,寧心月才直起腰板,眼角露出絲絲怨毒的情緒。
“元德音,你的虛偽,還真是讓我作嘔。”她嗤笑一聲,語氣很是不屑。
元德音皺眉,不明白寧心月為什麼會這樣說。
看到元德音那無辜茫然的神情,寧心月恨不得直接衝過來把她的臉給撕爛。
“元德音,你白天裡和我說過,你尊敬我兄長,尊敬仵作,你內心當真是這麼想的嗎?你可是高高在上郡主,還是神醫穀主人的徒弟,你那雙矜貴的手可是用來救死扶傷的,不似我們,碰的都是那些肮臟的屍體,晦氣得很……”
寧心月一邊嘲諷地看著元德音,一邊輕蔑地說著這番話。
元德音的心微微一沉,她從未這樣想過,心月為何要這樣看她?
張了張口,元德音想解釋。
可是寧心月根本就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寧心月再次抬眸睨著元德音,眼神變得凶狠了極多。
“你可知,在你沒有回京之前,從海城那邊傳來你治療了中毒百姓的消息,京城那些百姓背地裡把你供奉成神明。說有你,是赤炎之福……”
寧心月冷笑一聲,她瞳孔迷離,開始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眼眸的怨意在蓄勢待發。
元德音抿著嘴巴,也不說話,她不知道寧心月為何會提起海城的事情。
“大夫是醫術的傳承者,那仵作就不是了嗎?嗬,治療中毒之人不惜親自陪在是患者身邊……德音郡主,您還真偉大呢。”寧心月幽幽掃了一眼元德音,又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可是,又有誰知道,我的祖父,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兄長,經過他們手的中毒屍體,甚至是感染瘟疫的屍體又有多少具?因為他們,那些屍體才能說話,多少罪證才能被找出來……可是,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待遇!世人待我們如同瘟疫一般,仿佛我們是什麼肮臟下賤的東西……”
寧心月拳頭緊握,眼眸裡全是血色,渾身散發著滲人的戾氣。
“小月。”寧巒走到寧心月的身後,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看到她削瘦的身軀要站不穩了,他抬手,想要把她給扶住。
但是他還沒有能碰到寧心月,她直接把他的手給甩開。
“彆碰我!”
寧心月咬牙切齒地對寧巒開口,她語氣裡的嫌棄極為明顯。
這讓元德音忍不住皺了皺眉,寧巒是寧心月的親哥哥,為何她看起來很厭惡他一樣?
不等元德音想明白,寧心月又咬牙切齒地對她開口了。
“你是不是覺得諷刺?前些日子還把你封作神明的百姓,在聽到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時候,竟然開始害怕了,他們甚至還想要你死。當真是愚昧又好笑啊……”
說到最後,寧心月又開始狂笑起來了,神情都有些癲狂。
“看著學院裡眾人孤立你的那個模樣,你明白那種孤立無援的感受了嗎?”寧心月死死地盯著元德音,緊迫地追問著。
元德音眸色一變。
她的小臉也變得極其嚴肅。
“是你嗎?這一切,都是你所為嗎?”元德音眼神也同樣犀利地盯著寧心月。
聽到元德音的逼問,寧心月像是聽不懂一眼,她輕哼一聲,然後冷笑著說:“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本郡主這些時日一直都在思考幾個問題,那幕後凶手下了那麼多功夫,殺了那麼多人。他到底在圖什麼,直到那些流言出現之後,本郡主可算是知道了……凶手是想本郡主處在旋渦之中,她不過是想看著本郡主猶如困獸一般,備受折磨。”
元德音看著寧心月,平靜地說道。
不等寧心月做出反應,她繼續開口:“這個案子疑點太多。第一是那些死者身上都沒有掙紮的痕跡,證明他們死前都是沒有防備的,我們一直都以為是熟人作案,開始調查死者身邊的所有熟人,卻不曾想,讓案件的調查陷入了死胡同之中……”
說到這裡,元德音幽幽的眼神落到寧巒的身上。
“直到剛才,本郡主才想起,這世上還有麻沸散這種東西,患者在臨死之前被人下了麻沸散,不知痛覺,一刀插入心臟,沒有掙紮也是正常的……”
“但是,麻沸散不是天下人皆知的藥,所以這個凶手,一定是深知藥理。再者,服用了麻沸散的死者,其屍體上一定有異樣的,但是這個情況寧仵作作為驗屍的仵作,不可能不知道的,除非……他是故意隱瞞。”
元德音的黑眸就這樣看著寧巒。
聽到元德音的話,寧巒的眼眸裡閃過一道厲光。
他背手而站,剛才還惶恐的臉,現在變得平靜無波瀾,整個人的氣場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德音郡主,你不覺得你這個猜測極為荒謬嗎?你不要忘記了,驗屍,是你師傅,玉神醫和我一同驗的。若屍體裡真的有麻沸散的話,他又怎麼會看不出拉低呢……”
寧巒悠悠地反問。
“那自然是因為寧仵作你的心計了。本郡主師傅那日到了河邊的時候,他還未靠近屍體,你就作崇拜的模樣,把他吹捧得厲害。師傅當時被你如此誇獎,定然不會搶你的差事,所以隻是簡單看了幾眼,把驗屍的權力全交與你……”
元德音的眼神也極為平靜。
她現在腦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也就明白了那日在河邊,寧巒做的所有事情,其實都不簡單。
“錯失了在發現屍體內有麻沸散的機會,等到屍體被送回到衙門的時候,那麻沸散早已經在屍體裡消失了,故而,師傅第二次驗屍的時候也無法發現貓膩。”
“德音郡主,你倒是……比玉笙蕭聰明多了。”
寧巒看著元德音,忽然扯了扯嘴角,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這是……
承認了嗎?
元德音暗暗心驚,心情越發複雜。
“所以,在沈家陵園,也是你嗎?”元德音犀利的眼神再一次落在寧巒的身上。
既然事情已經暴露了,寧巒也不打算隱瞞了,他拂了拂袖子上還殘留的水痕,然後慢聲道:“沒錯,正是我。”
“你為何要這樣做?不對,是你們到底想得到什麼?”
元德音的眼神同時落在寧心月的身上。
聽到元德音也提到了她,寧心月輕蔑地笑了一聲。
“得到什麼?不過是為了出一口氣罷了。同樣是活在這世上,同樣是研究醫理之人,為何待遇就千差萬彆呢?”
寧心月挑了挑眉,語氣晦澀地說道。
“所以,你是聽到了京城百姓因海城一事誇讚本郡主,所以你殺了那麼多和本郡主有關係的人,就是想讓本郡主也體會被誤會、被孤立的感覺?”
元德音瞬間想明白一些事情,她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寧心月他們,怎麼能因為這種事情,殺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呢?
見到元德音那無辜的神情,寧心月忽然咬著牙齒,在火光的投射之下,她的神情略顯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