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多少吃一點吧。”
無昔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男人，他頭發淩亂，滿臉胡茬，衣衫上全是血跡。
若是讓赤炎百姓見到他們信奉的戰神王爺，竟然成了這個模樣，他們估計都不敢相信。
整整兩天兩夜，王爺把德音郡主的屍骨和遺物給拿回來，然後就在她的房間裡，一直跪著……
這兩天兩夜，他沒有說話，沒有睡覺，也滴水未進。
皇上、魏太子、屠蘇少爺、沈大人、玉神醫都來勸了很多次了，但是誰都喊不動他。
突然這個時候，玉笙蕭帶著華蘇墨走了進來。
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君周函、沈川楠一行人。
他們每個人的模樣都好不去哪裡，一個個都眼睛紅腫，滿臉疲態。
尤其是玉笙蕭，唇上全是血痕，這是他壓抑情緒的印記。
此時，所有人的眼神都緊緊盯著華蘇墨抱著的那個長盒子。
就連君彧，也緩緩轉過頭來。
往日裡，銳利如神的黑眸裡，此時再也沒有光彩。
他空洞洞瞳孔就這樣看著那個盒子。
不知道隔了多久，他才沙啞著聲音開口：“這屍體不是音兒的對不對？”
其餘人都呼吸緊閉，玉笙蕭狠狠攥著自己的玉骨扇。
屍體已經麵無全非了，隻剩下骨頭。
所以必須要把骨頭都給撿起來拚湊，才能確定是不是元德音。
這件事，本應該是玉笙蕭來做的。
但是當玉笙蕭見到這殘骨的時候，他就開始哭到暈死過去。
所以，最後隻能讓華蘇墨來做這件事。
對上這麼多人還殘留著期盼的眼神，華蘇墨的眼睛也紅了。
他低下頭，聲音發抖，很艱難地說：“回，回稟王爺，這屍骨的長度和……和德音郡主的身高無異……”
“無異”兩個字，傳入眾人的耳中，已經告訴他們答案了。
華蘇墨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君彧一聲冷喝。
“夠了！”
他聲音冰冷，帶著濃重的顫音。
他站起來，僵硬地伸手過去，把長盒給接過去。
“音兒，本王，接你回家可好？”
他低喃了一聲。
下一瞬，豆大的眼淚滴落在盒子上麵。
因為他是低著頭的，所以誰都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是那不停滴落的眼淚，卻讓每個人的心都緊揪著。
那個小姑娘，曾經是君彧的光啊。
可是現在，光徹底沒了。
“小德音，你回來好不好，為師再也不和你搶吃的了。你被咬的時候，疼不疼、師傅這裡有藥，你要多少，師傅都給你，隻要你回來……”
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玉笙蕭渾身力氣都被抽乾。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個孩子一樣不停地擦著眼淚。
眼淚模糊的瞬間，他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像是個小大人一眼的小姑娘，她嫌棄地看著他，總是叮囑他要謙虛一點，不要那麼自戀……
可是，他再也沒有小徒弟了。
“玉笙蕭。”沈川楠喚了一聲玉笙蕭，他原本是想讓對方不要這樣。
但是說話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哽咽了。
“沈川楠。”
陶琳帶著梅輕舟、尹盼蓉快步走進來，她們神情慌張。
在見到那個長盒子，還有這一屋子人悲痛的神情的時候，她們還有什麼猜不到的呢。
陶琳咬著手指，才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西南發動戰爭，她父親和西南王連夜點兵，她也跟隨著。
卻不曾想，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那個小姑娘就煙消玉損了。
“德音，你不要我們了嗎？”尹盼蓉抓著梅輕舟的手臂，兩人泣不成聲。
“九皇叔，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振作，隻有這樣，才能給小音報仇。”
君周函的眼睛已經紅透了，但是作為天子，他不能流眼淚。
西南還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慕容薇和南靈俏，還有左永還不知道逃去哪裡了。
就在昨夜，還有人趁亂把潤楠王給從天牢裡救走了。
現在的赤炎……
好像快要護不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憤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君彧，你這個王八蛋！她就在你身邊，你為什麼不能保護好她。早知道，本王就該早點帶她回西域的！”
幾個侍衛在阻攔，都攔不住允陌。
他提著劍，就要衝進來殺了君彧。
他收拾好行囊，在桑塔催他跟隨使臣一同會西域的時候，他還在心裡期待著，那小丫頭片子會不會來送他，會不會願意跟他回西域。
但是誰知道，人沒有等來，卻等來了她的死訊。
“君彧，你到底是如何保護她的。”允陌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的身後還跟著君周旭，他神情複雜地看著君彧手中的長盒。
隱隱約約的，他臉上露出幾分哀傷。
她總該是那個明媚的靈兒姑娘啊，京城這個地方，葬送了她。
“讓他過來。”就在侍衛還想要攔著允陌的時候，君彧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低，氣息很弱。
沒有了阻攔，允陌提著劍，就直接朝著君彧衝過來。
他抬起劍，對著君彧的心口而去。
見到這一幕，無昔等人就把劍出來，想要阻攔。
但是，都被君彧用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允陌元以為自己可以狠狠地把這把劍給刺入君彧的心口裡的。
但是在劍碰到君彧的衣衫的時候，他的手還是停住了。
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劍……
最後，他狠狠地把劍給丟到一邊去。
“本王不會殺你，殺了你，她會難過的，你是她最喜歡的九皇叔。”
允陌狠狠地吸一口氣，才把眼眸裡的眼淚給壓下去，心中泛酸得很。
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事實依舊如此，君彧就是元德音在這個世上最在意的人。
無視允陌那不甘的眼神，君彧抱著長盒，一步步朝著外麵走去。
“九皇叔，你去哪裡？”
見到他走了，君周函擔心他會出什麼事情，所以擔憂地問了一句。
“皇上放心，本王還有這麼多仇未報，本王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本王，隻是送音兒回家而已。”
最後一句話，很輕很輕，很快就隨風飄散。
君彧把盒子綁在身上，然後就騎馬往城外走去。
音兒說過，她其實很不喜歡這京城的喧鬨和算計。
她還是喜歡，幼時和母妃在莊子裡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好……
本王送你回家。
……
推開莊子的門，君彧看到了一個靜謐的小院子。
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地很溫馨。
他站在中間，呆呆地看著這眼前的一切，仿佛小姑娘還活在這裡一樣。
許久過後，他才走到了一顆桂花樹下，用手指挖開了泥土。
即使手指被挖得血肉模糊，他都像是沒有痛覺一樣。
不知道挖了多久，等到泥土裡全是血痕，地上有一個大坑的時候。
他那張無神的眼眸裡終於出現了一絲溫柔。
他輕輕地撫摸著盒子，眼睛猩紅滾燙。
他輕聲說：“音兒，彆怕，本王報完仇，就去陪你可好？地下很黑，本王去幫您找路。”
不知道抱了盒子多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給放入土裡，然後用泥給合上。
做成一個墳墓之後，君彧突然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