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疾邊斟酒邊緩緩道:“嬴氏一族天生就好鬥,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與己鬥,在戰鬥中強大,在戰鬥中繁衍,這是嬴氏的宿命。如今,也一樣,老祖宗們呐,都在天上看著……”
“所以……他們看到了什麼,他們又會怎麼看?”江凡認真道。
嬴疾放下酒壺:“他們或許看到了嬴氏一族成為天下五霸之一,看到大秦烈日當空,看到空前的強大,甚至看到一統江山,易周為秦之望……”
“但,也看到了族人內鬥,滾滾人頭,血浸陽都……”江凡看著他道。
“是……”嬴疾麵色有些沉痛:“祖宗血脈帶來戰天鬥鬥地之心,但也延續了執著不甘之意,若英靈有言,也希望終結內亂吧……”
江凡心中微微一動,“您老的意思是……”
嬴疾搖搖頭:“嬴氏一族,自無雙崛起,流了太多血,不應該繼續流下去,畢竟……族人已經不足三成,直係血脈更隻餘兩成,傷不起了。”
江凡隱隱感覺到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好像很多事和自己想象的並不一樣。
嬴疾繼續道:“但是啊,嬴家人就這麼執拗,至死不願回頭。”
“所以說……他們還是看不慣女子為帝。”江凡沉聲道。
嬴疾看看他,忽然眼裡露出奇光:“我以為,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認為天地有陰陽,當空有日月,人間有男女,隻是平衡,是天道所需,而非尊卑。所謂女子終為外人,不過是愚蠢的傳承論罷了,想不到世上居然又出了你這種人。”
江凡心神一動:“大宗伯如此想?”
嬴疾緩緩提起酒杯:“這想法,值不值得喝一杯?”
江凡想了想,舉杯和他遙遙相碰:“敬大宗伯。”
嬴疾似乎很滿意,仰頭一飲而儘,隨即提起酒壺繼續斟酒。
江凡卻忍不住心中驚奇:“所以,大宗伯是支持嬴無雙的?”
“為什麼不呢?方才老夫不是說過,君不見,大秦威武,滌蕩八方,皓皓如烈日臨空麼?無雙者,無雙意,嬴氏得子如此,不該焚香告慰先祖麼?為何定要堅持那無謂之論,尊男卑女,視之為外?所謂的正統論,本質上不過是貪戀權柄的掩飾罷了。”
江凡大感驚奇,萬萬沒料到,居然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這認知完全不同於常人啊。回想此老之前作為,難道他當真支持小翠,沒有其他念頭麼?
“這就是你第二個疑問。”嬴疾似乎看到他所想:“既然如此,老夫為何在這個最不應該,也最沒道理的時候反倒要支持某些人去做些不現實之事,老糊塗了嗎?”
江凡此刻哪裡會認為此老是老糊塗,反倒終於明白,他有相當的理由,絕對的深意。
“敢請大宗伯賜教。”江凡誠懇的拱拱手。
嬴疾看著他:“小子,你幾次上湯巫,和我那兄長鬥地主,打得他沒有半分還手之力,可你也明白,當時的嬴沛,手中還有幾張強大底牌。可他最終還是飲恨敗北,無雙本就絕世,天上又降下個你,這就是天意啊,天意不可違。可惜,偏偏某些人手中沒有強大底牌,卻還是不甘蟄伏,但這在老夫看來,不啻於自尋短見,而方才老夫說過,我嬴氏一族,在最強大時期,人丁卻最淡薄,實在沒那麼多血可以流,應該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