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熱熱鬨鬨,張儀和江凡卻獨處靜室。
張儀垂目看著麵前那壺酒,不知怎的就想起兩人在湖上初見之時。
“想起那日煙雨小舟啊,國相初入江湖,何等意氣風發。”
江凡淡淡一笑:“這個詞不準確,那時的我隻求個逍遙度日。”
“張儀嘗聞國相曾作詩,一入江湖歲月催,這江湖水深浪大,漩渦激流,來了,便難以脫身,何況王爺似有意入江湖。”
江凡笑笑:“人老了,是不是都愛提過往,對晚輩而言,那不過幾年前的事而已。”
張儀似有些唏噓:“是啊,如今國相依舊是弱冠年輕人,張儀卻年歲日增,一朝一夕都舍不得浪費。”
“人生苦短,隻爭朝夕有何不對。”江凡伸手示意請酒。
張儀輕笑一聲,提杯與他相碰飲下。
“的確如此,所以,王爺可以戰爭換取壯大時間,但張儀卻沒這個福分。”
他瞬間轉變稱呼,江凡怎能聽不明白:“但是,張相也在換,隻是我沒看明白,換的是什麼?”
張儀目光有些深沉:“若說這世上有兩個人不該問這個問題,王爺無疑是其中之一。”
江凡凝視著他:“其實,開始我還真沒想明白,你張儀也堪稱麒麟大相,怎麼可能如此守牧州……”
張儀親自提壺斟酒:“高起也是一代名將,怎麼可能如此打牧州?”
江凡微微噓口氣:“所以,你猜中了秦國要什麼。”
張儀卻搖搖頭:“時間,與格局,但張某似乎並未完全看透。”
“這已經夠多了,目前我所見,你還是第一個。”
張儀輕笑一聲:“真是不知所謂啊,一個年輕人的一句誇獎,竟然讓張某心生喜悅。隻是不知,王爺以為張某所求如何?”
江凡沉思片刻:“思想。”
張儀目光一動。
江凡緩緩道:“你要泰嶽,正視你的思想,履行你的思想。”
張儀沉默許久,忽然慨歎:“舉世知張儀者,非王爺莫屬。”
殊不知,在他心中悸動的同時,江凡也心中泛起波瀾。
很久了啊,若非這一戰,江凡還一直沒能看清張儀在要什麼。
然而,張儀的心思之深,即便是他也不由為之悚然。
嚴格來說,張儀這一戰的確不該這麼打,死守牧州並不是最佳對陣方案,而援兵也不至於姍姍來遲,可他寧願犧牲一州之地,數十萬軍民,也要借此讓高高在上的泰嶽吃大虧,然後正視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謀劃。
江凡曾經一度迷惑了許久,他不明白,為什麼女帝就認為張儀會丟掉九成牧州,卻不會放棄那座牧城。因為即便以他的眼光,都能察覺戰爭還有兩種以上更好的應對方式。
直到戰爭打成這個樣子,自己才看出來。但問題在於小翠似乎早就看明白了,她似乎知道,張儀會做出什麼反應,否則她也不至於讓高起這麼打。
看來,在很多層麵,自己還差得多。
介娘們……翻身難啊……
江公子莫名心生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