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皺皺眉頭說:“這洋人的手也伸的太長了。”
“放眼如今的中國,不是洋人就是日本人。”
“算了,這事你我也是操閒心。”
“也是,家裡準備的如何了?需要什麼儘管說。”
“差不多了。”
“哎,哎,這可是你娶老婆,一點都不上心。我說,我怎麼看著你一點沒新郎官的高興勁?是不是不大喜歡?”
“沒有的事,自古不都是這樣。”
“能想明白就好,當初我也像你這樣,心裡不大樂意。跟我爹說,都民國了,就不興讓我自個兒做主。我爹當時就給我一煙鍋子,說什麼你小子想上天,那也得有梯子。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難道還能看走眼?這不,幾年下來,過得也不錯。你呀,彆聽那些個整天吵吵的新思想,踏踏實實過日子。行了,到時候哥們一定送一份大禮。”
輕寒笑笑說:“那就謝謝張兄了。”
接下來的三天,公署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京漢鐵路竟然全線罷工,原本一條奔馳活躍的運輸線,變成了一條僵蟲。京漢鐵路的實際受益者由最初的震怒到現在的暴怒,軍隊的實際掌權人馬上做出了決定。
二月七日,罷工慘案激起了民憤,這下彆說北京天津下雨了,全中國都下雨了。
聽說那個組織罷工的工人代表是被一刀一刀活活砍死的,聽說是施刑著一邊砍一邊要求他即刻命令複工,聽說當時數以萬計的人圍觀,聽說那人大義凜然,到死都是那句話,不答應條件,絕不複工。
二月底,春天的氣息撲麵而來,新綠的喜悅也揮不去空氣中的血腥味。那種慘烈在幾十萬人的眼前,染紅了長江水。輕寒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窗外,一動不動,心中仿佛有一團火,燒的輕寒五臟俱焚。那場麵,輕寒閉上眼睛,眼前都是血紅一片。輕寒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和意誌支撐著他?
從武漢飄過來的血腥味越來越淡了,新綠已經滿視野。三天後,就是輕寒成親的好日子。耿府門前一派喜慶,輕寒和石頭剛一下車,管家就笑著迎過來。
“大少爺,就等您了。成衣店把衣服送過來了,您趕緊去試一試,也好修改。”
石頭笑嘻嘻的說:“謝謝福伯,這就去試。”
“大少爺,快去試吧。”
晚上,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吃飯,老爺很高興,這是自西風離家後第一次全家人坐在一起。老爺難得心情好,竟然給太太添了好幾次菜。晴姨娘臉色蒼白晦暗,早已沒有了早先的豔麗多姿,神色淡淡的,偶爾給曼妮夾菜。曼妮倒是一副高興的模樣,還悄悄調侃了幾句輕寒。柳姨娘依舊一副木訥老成的模樣,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的認真的吃飯,神態上少了那份小心翼翼。不散依舊溫潤如玉,照顧每一個人。老爺放下筷子掃一眼桌子,微微一笑說:“無覓的事辦完,也閒不下來,不散的事就該張羅起來了。”
太太心情好,一掃往常病懨懨的狀態,聽了直點頭。
“是呢,府裡今年喜事不斷,說不定明年我們就能含飴弄孫了。”
一家人坐在大廳說話,大廳裡融合溫暖的氣氛是一年來的第一次。槐花進進出出,上茶送點心,身影一直在輕寒眼前晃,輕寒心情竟也輕鬆愉快起來。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輕寒回到院子裡躺在床上。
深夜,耿府的大門被砸的咣當咣當直響。輕寒正在做夢,夢中那嬌俏的人兒笑靨燦爛。
“大少爺,大少爺。”
“怎麼了?”
“老爺請您去前廳。”
“怎麼回事?”
“好像是韓家那邊出事了。”
輕寒腳步匆匆的走進大廳,大廳裡韓家的管家正哭的聲聚淚下。瞧見輕寒進來,噗通一聲跪在輕寒麵前。
“耿大少爺,您可要給我家小姐做主啊。嗚嗚嗚……”
輕寒側臉看著老爺,老爺示意耿二扶起韓家管家。
“起來,慢慢說。”
“今兒下晌,小姐是被人送回來的,小姐的樣子很不好,衣服看著也是被人撕破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來人把小姐撂下就跑了。問小姐,小姐什麼也不說,就是直愣愣的,老爺看著也問不出什麼來,就讓熬了安神湯,小姐喝了就睡了。誰知道半夜裡,睡在隔壁的小丫頭被煙嗆醒了,才發現起火了,是小姐的屋子。等火撲滅以後,才看到小姐上了吊。小姐是直接存了死的念頭啊。”
“人可是救了下來?”
“沒有,沒有,又是火,又是煙,火滅了人還在粱上吊著呢。嗚嗚嗚,我們小姐沒了,沒了。”
輕寒起身說:“父親,我去看看。”
老爺點點頭。
輕寒跟著韓家的管家匆匆走了。
輕寒趕到韓家時,韓家人全在大廳裡,院子裡已經開始搭靈棚了。韓家太太哭的撕心裂肺,韓家老爺也猩紅著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