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萬千暴怒,看著這樣的兒子,老爺怎麼也發不起火來,終是長長的歎口氣,幽幽開口:“無覓可是想好了如何跟你母親交代?”
輕寒苦澀的抬抬嘴角,慢慢點點頭,緩緩開口:“父親不怪兒子?”
“怪,怎麼不怪?可我信自個兒的兒子,無覓既然這般做了,就一定留了後手。可你母親,一輩子恪守規矩,最看重的就是身份,庶出的都看不上眼,又怎容耿家的孫兒是外室所出?”
輕寒楞了一下,抬眼看看父親,看來父親誤會了。剛想開口解釋,又一想,這樣也不錯。父母親年事已高,留點念想也是好的。於是借著父親的話題說:“在中國的地界兒上,日本人能橫多久?兒子不會讓耿家的兒子身份尷尬。再者說了,兒子還是自個兒喜歡的女人生的好。”
老爺驚詫的抬抬眉,眼底多了以往的戲謔,點點頭說:“無覓自個兒心裡有數就好,去看看你母親吧,這回氣的不輕,想好了說話。”
輕寒起身恭敬的給父親行了一禮,鄭重的說:“兒子謝謝父親!兒子這就去看母親。”
老爺嫌棄的擺擺手,沒多看兒子一眼。
太太院子裡,輕寒賠儘了不是,左一個保證,右一個一定,連糊弄帶哄,總算安撫了急著抱孫的母親。
從母親院子裡出來,輕寒回到自己的院子,這才知道雅子出門了。
玉蘭看著大少爺鐵黑的臉,知道自己這是又犯錯了。緊著給輕寒解釋,老實的玉蘭連甩鍋都不會,一個勁兒的告罪,說自己沒看好大少奶奶。
原來,輕寒離開沒一會兒,雅子就醒過來了。玉蘭小心翼翼的守在床邊,低聲細語的告訴雅子大少爺的去向。在說太太因著這事,又病倒了的時候,玉蘭特意加重了口氣。
雅子半閉著眼睛,玉蘭看不到雅子眼底的疑惑。
躺在床上,雅子悄悄活動活動手腳,感覺了一下,除了身體有些虛弱,沒有其他的不適。
雅子輕輕撫摸著平坦的小肚子,怎麼也想不通,一向身體康健的自己怎麼會流產?
雅子仔細回憶著這些天,似乎沒有可疑之處。越是如此,雅子心裡越不安,疑惑更甚。
靜靜的考慮了幾分鐘,雅子睜開眼睛,柔聲對玉蘭說:“我想去醫院。”
玉蘭驚得張了張嘴,覺察到自己的失態,玉蘭馬上勸到:“大少奶奶,您現在是小月子,可不行亂來。作了病,可就是一輩子。大少爺請的大夫可是北平有名的,留了養身子的方子,去醫院也不見得瞧得比這好。”
玉蘭的神態又怎能逃過雅子的眼睛。雅子心裡的疑慮更甚,立馬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杏眼裡溢滿淚花。抽抽噎噎的央求玉蘭:“玉蘭,我對不起輕寒哥哥,沒能留住這個孩子。我要好好看看醫生,確定一下自己身體的真實狀況。我不能再讓輕寒哥哥為難,父親母親那裡也好有個交代。”
老實木納的木蘭又哪裡是狡猾的雅子的對手,沒幾句話,玉蘭就讓了步,親手替雅子穿戴齊整送出了門。
玉蘭目送雅子離開,幾乎是一路跑著到處找大少爺。等再回到院子裡,正碰上輕寒。玉蘭喘著粗氣,哆哆嗦嗦的跟輕寒說雅子去醫院了。膽顫心驚,驚慌失措的眼神落在輕寒眼底,輕寒搖搖頭安撫道:“大少奶奶不了解中醫,對西醫更信任一些。讓她去瞧瞧也好,能安心些。可說了去哪家醫院?”
玉蘭慌亂的搖搖頭,輕寒隻好安慰到:“沒事,你伺候大少奶奶一貫儘心,去把藥熬好,等大少奶奶回來喝。”
說完輕寒轉身向外走去,心裡連連冷笑。
雅子出門叫了洋車,直奔中日友好醫院,找到院長,亮出自己的證件,要求院長為自己安排醫生。
在日本院長疑惑的目光裡,雅子淡定的跟著院長安排的醫生去做檢查。
檢查結束後,醫生給出的結果令雅子鬆了口氣。可接下來,醫生的話讓雅子驚詫。
“我的檢查隻能告訴我,雅子小姐才流產,但流產的原因不得而知。”
雅子微微眯眼,平靜鎮定,看不出喜怒。
“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中國人習慣用植物治病,醫術被叫做岐黃之術,會岐黃之術的人很神秘,甚至會看運勢,跟西方國家早期的巫師頗有相似之處。被他們當做藥物的大部分植物對疾病的確是有效的。但它們或多或少的都有一定的毒副作用,其中有幾種可以造成流產。我曾嘗試過研究它們的成分,但一無所獲。”
“您確定?”
“是的,這是中國的同行說的,當時他很驕傲。我想,殺人於無形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此刻的雅子異常的冷靜鎮定,內心翻滾,麵上卻絲毫不見任何情緒。雅子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了握,隨即恭敬的行了一禮。
“謝謝您!我想我會找到答案的。”
雅子從醫院出來,神色莫測,抬眼望去,不遠處就有一家藥鋪。雅子冷冷的看著酷熱中紋絲不動的幡子,眼底一片冰冷,一道狠厲閃過,微微抬起嘴角,低聲自語:我的輕寒哥哥,千萬彆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