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用最後的氣勢低沉的答到:“六中全會開完就要簽字,再不打,要亡國,做亡國奴了。”
審訊者站在病床邊親眼看著殺手咽了氣,久久無語。
這份審訊記錄怎麼交上去?如何才能讓上頭滿意?其他人都不關心,但這一幕卻如長了翅膀般迅速傳播。
南京再次大開殺戒,殺手的妻子很快被南京抓捕,一弱質女子,卻鐵骨錚錚,受儘折磨和酷刑,始終未說一個字。
輕寒記得清清楚楚,殺手名叫孫鳳鳴,時年三十歲。
那一日,夜深沉,風刺骨,月清冷。有多少人扼腕歎息,壯士一去不複返,有多少人心中燃起一把火。那樣刺骨的冷,又涼了多少人的血。
那一夜,輕寒回到家,直接進了書房,倒了一杯酒,走到窗前,推開窗,讓冷風刺激著自己的身體,對著夜空,低聲說:“壯士,一路走好。”
將酒撒向大地,久久望著天空。茫茫黑夜,無邊無際的孤獨寂寞侵蝕著堅強的心。
輕寒又給自己倒一杯酒,低語:“壯士,無覓陪您共飲一杯。”
輕寒仰頭喝下酒,心中一把火。迎麵撲來的寒風,刺激著輕寒。輕寒要讓這刺骨的冷,涼了自己的血。
輕寒低聲歎息:“若你泉下有知,請化作厲鬼,喚醒我四萬萬同胞。”
那一夜,輕寒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心中一把火,卻又無從燃燒。
此時此刻,盛夏的夜晚,路的拐角,樹的陰影裡,斑駁的月光下,豔麗的曼妮低語:“聽了這消息,我曾徹夜難眠,我耿曼妮,心中亦有一把火,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大哥,耿家人血管裡流著武將的強悍,骨子裡藏著不屈的靈魂,你是耿家的男兒,難道說你娶了日本妻子,就徹頭徹尾成了日本人?我不信,我的大哥,我知道,學富五車,身有經國之才,胸有偉世之誌。所以,大哥,你絕不是外麵傳的那樣。”
曼妮深沉、清冷、嘶啞的聲音穿透無邊的黑夜,穿透無儘的孤獨,撲麵而來。
輕寒的內心悸動不已,麵上卻不動神色。深若寒潭的雙眸盯著曼妮,低沉如暮鼓晨鐘般的嗓音更加柔和渾厚。
“曼妮想說什麼?”
“大哥,你愛大嫂嗎?”
輕寒微微眯眼:“大哥需要一個妻子。”
“世上的女人千千萬,為什麼偏偏是她?”
“漂亮的臉蛋太多,有趣的靈魂太少。”
曼妮清冷的笑了,低沉壓抑的笑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刺耳。
“我曾以為槐花才是那個有趣的靈魂,沒想到啊。也是,純潔無暇的槐花就像一張白紙,大哥喜歡字畫,可以在這張白紙上肆意揮灑。而我的好大嫂,經過特殊的千錘百煉,已是一副絕世佳作,哪裡又是一張白紙可以比擬的。大哥愛不釋手也情有可原,不過,我記得大哥說過,大哥始終是個中國人,血管裡留著中國人的血,骨子裡刻著中國人的靈魂。是吧,大哥?”
輕寒神色莫測,幽深低語:“是。”
曼妮仰頭輕輕笑了,笑聲低迷壓抑。
輕寒幽聲說:“夜了,去睡吧。”
“睡?有多少人能安睡?有人說中國之大,安不下一張書桌,現在,北平雖大,卻安不下一張床,沒床,自然無以安睡。”
“去睡吧,夜了就該睡,醒了,天就亮了。”
“大哥,晚安。”
“哦,對了,我記得鴻民有個朋友,是軍中的,好像姓趙?”
曼妮停下腳步,微微一皺眉,轉身看著輕寒,沉聲答:“大哥是說趙參謀長嗎?”
“哦,趙參謀長啊,許久不在北平,今兒一見,有些麵生,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你這一說,我倒記得清楚了,是他。我也是今兒才知道,趙參謀長跟雲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改日我請他們到家裡來做客,曼妮記得捧場。”
輕寒說完就走了,留下曼妮獨自站在黑夜裡琢磨。
神色變了幾變的曼妮抬腳匆匆往府外奔去。
曼妮悄悄從側門出來,叫了洋車,直奔南城的新世界西餐廳。
西餐廳一間幽暗的包廂裡,已經有四個男人。曼妮推門而進,四人同時警惕的看過來。
曼妮神色凝重的坐下,服務生端著托盤進門。
“組長,您的咖啡。”
曼妮說:“以後喝茶。同是苦味,讓我喝自己的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