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沒有說話,把目光投向韓度這裡。
韓度瞬間感到皮膚上出現一陣針刺的感覺,不用抬眼,便知道老朱已經順著朱標的目光,看向他。
“臣啟奏皇上。”韓度硬著頭皮說道。雖然韓度知道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不合時宜的,但是他卻不得不說。
“說!”老朱麵色冷峻。短短一個字吐出來,卻好似帶著牙齒縫裡麵的寒風。
“臣啟奏皇上,石炭礦萬萬不可以定價太低。”韓度說完這句話,陡然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突然增加。
隻聽老朱平靜的說道:“嗬嗬,朕想為百姓謀些利益,想不到,到了你韓度這裡,反而是成為過錯了”
千錯萬錯,皇帝絕對不能錯。
韓度聽到老朱說到錯了兩字,心裡頓時一緊,生怕頭頂的屠刀落下,連忙解釋道:“皇上息怒,請聽臣說完,再行定奪。”
這時候,朱標也出言幫韓度,“父皇,韓度此人還不至於狂悖無禮,還請父皇聽完他說的,再行處罰可好”
雖然朱標在一旁幫襯著韓度,其實,朱標心裡已經把韓度罵了一遍。韓度你不知道父皇乾綱獨斷嗎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讓父皇息怒,還說這些乾什麼
“講吧!”老朱放下手裡的朱批,背朝後靠了靠。
韓度隻好硬著頭皮,再次說道:“皇上明鑒,皇上讓利於民的善舉,臣感動肺腑。但是”
說話最怕的就是一個但是,但是後麵往往都有著一個與本意相反的事。
不過,韓度卻不得不和老朱解釋清楚:“但是,有一個問題,臣不得不啟奏皇上。京城內百姓數以十三萬戶,以往並沒有石炭,全靠著木炭支撐,不知道此事是否屬實”
老朱聽了,胸中怒氣稍解,想了想點頭道:“自然是如此。”
韓度見老朱還能夠聽的進去諫言,膽子便大上一分,“皇上明鑒,京城十三萬戶,每年需要的木炭是一個極大的數目。就憑臣估計,整個京城內靠著木炭經營而生機的人數,起碼是數萬人。”
老朱點點頭,認可韓度這個猜測是有道理的。京城十幾萬戶的百姓,如果沒有幾萬人從事木炭的經營,根本不可能支撐起整個京城的木炭需求。
韓度繼續說道:“臣不敢斷言這幾萬人乾係著多少戶百姓,但就是這些人的生計問題,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麻煩。如果石炭以二十文一百斤的價格銷售,必然會導致京城內的木炭直接發賣不出去的結果。如此一來,這數萬人的生計,頓時就會成為一個極大的社會問題。”
韓度說到這裡,兩眼通紅的抬頭看向老朱,“皇上,如果瞬間斷了數萬人的生計,這可是會死人的。”
啪嗒!
老朱手上的禦筆,忽然掉落在禦案上,筆尖的朱砂瞬間在禦案上染紅了一大片。
朱元璋能夠從一介布衣,而奮鬥到大明皇帝。對於人心的把握,自然是不會比韓度差。因此,老朱瞬間便明白了韓度所言非虛。
幾萬人一下子失去了生計,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標在一旁聽的同樣是大汗淋漓,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韓度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原因。那是因為,就算是韓度告訴了他,他也做不了這個主。像這樣乾係著幾萬人性命的事情,還是得讓父皇來拿主意才可。
“你,你”老朱顫抖著手,指著韓度。
韓度頓時拜下,“請皇上明鑒。”
“那你認為應當如何”老朱龍袍一揮,發泄似的怒吼。
韓度抬頭,淩然不懼,“啟奏皇上,臣以為石炭的價格應該比照那些木炭石炭共存的承宣布政司。以現在京城內木炭三百到三百五十文一百斤的價格,石炭應當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三十文的價格之間是比較合理的。如此一來,雖然石炭的價格比木炭低,但是木炭也不止於被石炭完全取代。那些以往從事木炭製造、售賣的人,雖然收入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是也不至於一下子就一點收入都沒有。至少,能夠讓他們勉強維持生計,不至於會出現大亂子。”
說完,韓度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等候著老朱的裁決。
老朱聽了韓度的話,心神大受震動。
他明明是想為百姓謀福利的,怎麼到了後來,竟然成為了逼迫百姓性命的舉動了老朱胸中怒火騰起,他不服氣。
但是同時,老朱也不得不承認,韓度說的有理有據。
如果按照原來他定下的價格發賣石炭的話,一定會出現韓度的描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