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泐聞言,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沉聲問道:“那大人為何要置我佛門於死地?”
“死地嗎?本官覺得,倒是不見得。”韓度笑了笑。
看著臉色雖然難看,但是仍然靜靜坐在麵前的宗泐,韓度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好心性。既然如此,那韓度便有耐心和他解釋一番。“究竟什麼死,什麼是活?在本官看來,如果天下佛門繼續像現在這樣大肆侵占田產下去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宗泐心性堅定,不是僅僅這兩句話就能夠將他打動的。
見宗泐表情仍然是沒有變化,韓度繼續說道:“寺院本就有香火錢的收入,又何必再去惦記田產呢?而且就算是讓佛門占儘了天下田產,難道大師以為那樣佛門就興盛了?恰恰相反,在本官看來,那才是佛門的死期。大師學究天人,想來不會不知道梁武帝舊事吧?”
說實話,韓度說的這些,宗泐原本沒有過多的在意。他這樣心性堅定的人,不會輕易的改弦易轍。不過雖然他從小想的就是如何廣大佛門,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也不知道究竟怎麼樣,才算是廣大佛門。
或許‘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才算是廣大佛門?這的確是對佛門來說最好的一個時代,但是同時也是佛門最黑暗的一個時代。
宗泐被韓度提起梁武帝舊事,堅若磐石心境的他瞳孔都禁不住微微一縮,露出一絲懼怕。那個時代的確是讓天下佛門中人無比向往,但是同時也讓他們無不畏懼。
宗泐思忖良久,定眼看著韓度慢慢的說道:“死,韓大人說過了。那活呢?貧僧願聞其詳。”
韓度勾起笑容,娓娓而談,“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無論是佛門也好,還是其他也罷。誰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好處占儘,誰要是占儘了,那就離死不遠了。佛門不事生產,隻能夠依附於天下百姓。”
宗泐見韓度將佛門說的如此不堪,就差沒有指著他的鼻子罵佛門都是飯桶,自然感到不滿。
韓度見了卻是揮手示意了一下,笑道:“彆否認,否認也沒用,這就是事實。因此,佛門想要廣大,那就必須要依靠天下百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佛門便自然更加興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皮若能興毛又豈能不旺?佛門就算是占再多的田產,彙聚再多的財富,又能夠如何?了不起不過是在寺廟裡麵,多塑造幾座泥塑金身罷了。可是大師不以為,將佛陀金身塑在百姓的心裡,要比塑在寺廟裡麵,好太多嗎?”
將金身塑在百姓心裡,勝過塑在寺廟裡麵,宗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不會被韓度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話給蒙住了眼睛。他深深的知道,想要在百姓當中塑立金身何其難也。相反,泥塑金身多簡單。隻要有錢,找些匠人弄些泥土,隨隨便便就可以塑起來了。
“把金身塑在百姓心裡......”宗泐輕聲不斷的念叨著這句話,片刻之後,朝韓度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說道:“阿彌陀佛,韓大人佛性深重,貧僧佩服。”
什麼,什麼玩意兒?
怎麼我變成佛性深重了,不是瑤月的嗎?
韓度嚇的猛然揮手,惡狠狠的說道:“彆和本官說這些,本官是不可能出家做和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