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讓兒子就藩,可不僅僅是想要照顧每個兒子,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讓他們遠離京城這個權力中心。
自古以來,就不乏皇子逆勢奪位的事情發生,每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都要手足相殘,殺的血流成河都不肯罷休。而且從曆朝曆代來看,太子能夠順利即位的還真的是極少數,不是忽然病逝,就是被刺殺,再有乾脆就是被武力奪位。
太子之位,從來都是一個危險度極高的職位。
老朱為了避免大明出現這樣的情況,甚至是連父子之情都顧不得了,將成年了的兒子,一個個的就藩打發出去,就是為了避免他們威脅到朱標將來即位。雖然朱標手腕高深,眾多弟弟無一不對他心悅誠服,但即便是如此老朱也不願意冒萬一的風險。
現在老朱聽到朱梓不想去就藩,想要繼續留在京城,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是不是對大位有什麼想法。
皇上的神色變化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馬皇後無聲的放下筷子,鎮定的坐在老朱左邊,兩手交疊放下,沒有說話。
達定妃連連用眼神朝朱梓示意,想讓他好好解釋,不要激怒皇上。
朱梓看到了母妃的顏色,但是並沒有理會,心有成竹的坦然道:“是。”
“為什麼不想離京?”老朱反問道。
雖然老朱心裡有了不好的想法,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勸道:“就藩之後,你就是一國之主,藩國內的大小事務你都可以過問。再說了,有藩國供養,那日子可比你現在要好過的多。”
其實藩國也沒有老朱說的那樣好。
老朱製定的藩國,其目的就是為了拱衛京城的皇位。藩王可以處理藩國之內的一切事務,但同時藩國內的官員又是朝廷派去的,當然藩王府也又自己的官員,這些官員也可以擔任處理藩國事務。
如此一來,就形成了朝廷官員和藩王府官員之間的彼此監視、相互製衡,能夠更進一步的穩定大明局勢。
老朱的想法自然的好的,但就是太過想當然了一點。他沒有想到,隻要是人,那能力就不可能完全一樣,就一定會有強有弱、有高有低。
如果藩王有才乾有能力,那自然能夠利用藩王府官員這一點,將朝廷官員的權力徹底架空,將藩國完全變成自己的過國度,真正的做一國之主。
而如果朝廷官員強勢,那自然會壓迫藩王,甚至是將藩王府給孤立起來,讓其一點作為都沒有。製衡之事,自然無從談起。
而老朱的這些兒子,的確是不愧是龍子,一個個的充滿了攻擊性。大部分的藩國都是第一種情況,朝廷六部的命令在藩國之內,根本就不如藩王府的王令管用。隻有小部分是第二種情況。
甚至老朱信心十足,以為能夠出現的相互製衡的局麵,竟然一個都沒有。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至少現在,老朱認為藩王府和朝廷官員之間,是能夠達到他相互製衡的目的的。
朱梓沒有猶豫,半是思索半是解釋的說道:“兒臣其實並不通政務,就藩之後插手藩國政務,其實對百姓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懂可以學,難道朕是生下來就會處理政務的嗎?再說了,你都沒有處理過藩國事務,怎麼就知道對百姓不好?”老朱語氣一沉,對朱梓略有責備。
朱梓邊整理一下思路,邊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順著父皇的話,解釋道:“令出多門,對於百姓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兒臣就舉個例子吧,如果兒臣讓百姓修了一條道路,這條道路不一定就是最合適的,它也許繞了彎路,也許修好之後才發現有些地方山上容易衝下泥土等等。現在朝廷又找到了另外一條最合適修建的路線,這條道路修好之後不會又任何問題。敢問父皇,現在是應該將原本的道路放棄,組織百姓繼續修建這條沒有任何問題的道路。還是應該放棄繼續修建,將就原本的道路使用?”
朱梓的問題一出口,老朱就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書院味道。
以往老朱聽儒者講經,時常從這些人口中聽到的都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曾經老朱也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甚至還感同身受的覺得這才是正道。
可是在書院出現之後,老朱就偶爾聽到如剛才朱梓這般言論。彼此之間不是絕對的相互對立,而是有緩衝、有交集、有區彆,兩條道路,其中一條有缺陷,但並不是完全不能夠使用,另外一條雖然毫無缺陷,但是卻需要重新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