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繼續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韓度猛然察覺到,沈周說的這件事,恐怕是個極大的隱秘,或許連史書上都不會記載。沈周見韓度對這消息如此看重,眼珠子一轉,轉而說道:“侯爺,若是小的如實說了,能夠保證小人的安全嗎?”“嗯?你敢和本侯討價還價?”韓度眼睛一凝,神色不善的看向沈周。沈周連忙兩手連擺,一臉驚恐的說道:“不,不,不,小的絕不是這個意思。”韓度頓時兩手抱著,身軀往後靠了靠,不急不緩的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沈周尷尬的笑了笑,沒有作聲。韓度也不想追究他,隻想讓他趕緊說出消息,便沉聲喝道:“說!”“是~是......”沈周連忙鞠躬說道,“咳咳,小的也是從族裡的記載看來的。”沈周也怕韓度將這筆帳記在他頭上,先解釋了一句,然後在韓度略有不耐煩的眼神下,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據族裡記載,當初是小的幾家讓人多次上奏請求開展海外貿易未果,便趁著連年乾旱糧食歉收的時候,提前大肆收購糧食,民間缺糧自然民怨沸騰。等到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的時候,在拿出糧食和錢財出來支持各地的義軍,借此立下從龍之功。若是能夠掙下開國公的爵位,那就更加完美了......”韓度忽然想到一件老朱和自己說過的事情,那就是老朱覺得很奇怪。在他還小的時候,他感覺好似所有人都很窮,連飯都吃不上。老朱家就算因為缺糧,餓死了父母兄長,他才不得不出家為僧混口飯吃的。按照道理來說,既然天下太平的時候,百姓都缺糧少食。那天下大亂之後,應該更加缺糧才是。因為天下一亂,必然會導致百姓流離失所,種糧的人少了,糧食應該更加緊缺才是。可是自從老朱參加義軍之後,卻意外的發現天下竟然並不缺糧食。每次攻陷一座城池,哪怕是縣城也能夠得到大量的糧食。這些糧食足夠全縣百姓吃的。原本老朱還以為是朝廷的貪官汙吏太多,明明有著大量的糧食,但是缺不肯分給百姓吃。可是等到老朱自己當皇帝之後,卻慢慢的發現,或許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現在看來,這就是有人在故意禍亂天下。韓度眼睛一瞪,瞬間有些醒悟過來,這幾家族的人完全就是按照沒錢的時候先賺錢,有錢了有擔驚受怕,想要保住錢財就想著朝權力伸手。在這樣的人看來,他的錢財太多了無論是放在哪裡都覺得不安全。很多財主爆發之後,為什麼要把錢埋進豬圈裡?就是因為他們看誰都想要搶奪他們的錢財,隻有埋在這麼埋汰的地方,他們才能夠放心。當然,還有一些聰明人,想要利用財富的力量篡取權力,然後再依靠權力來保護他們的錢財。這樣的人,在曆史上並不是沒有,而且還並不罕見。最著名的就是呂不韋了,呂不韋以富可敵國的財富投資秦異人,並且最後成為秦國的宰相,權傾朝野。如果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等到呂不韋扺掌秦國朝政多年,門生故吏遍布朝野的時候,就算是天下人都知道他富甲天下,也不會再有人敢打他的注意了。最後若不是出了個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呂不韋的這一套路就可以說是完全成功的了。有呂不韋珠玉在前,後世之人有學有樣的更加不在少數。“你們,你們竟然敢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於水火?”韓度肺都要氣炸了,瞪眼看著眼前的沈周,嘴張的老大,好似恨不得一口吃了他。沈周被韓度的反應給嚇住,額頭冷汗淋漓,渾身禁不住顫抖,嘴皮子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片刻之後,韓度知道出這缺德主意的肯定不是眼前的沈周出的,元末的時候,他恐怕才剛剛出聲呢,根本不可能參與到這種事情當中。更何況,這樣的大事,不暗中謀劃個幾年,甚至是十幾年根本就沒有實施的希望。想到這裡,韓度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些。看著沈周,想了一下,又緩緩搖頭,說道:“你們是不是想的太過天方夜譚了?元末群雄並起,你們憑什麼就能夠篤定誰能夠重整河山?要是你們押注押錯了,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沈周鬆了口氣,諂諂的說道:“當時,當時幾家合力將天下有名有姓的義軍都給下注了。所以,無論最後誰是真龍,都會是幾家扶植出來的。”果然,自己還是太單純了。成年人都不做選擇的,都是全要!忽然,韓度心裡一動想到一個問題,“那皇上呢?你們竟然沒有下注?”老朱當時參加義軍的時候,的確是名聲不顯,而且後來還被逼得出去自立門戶。那個時候,老朱身邊有什麼?除了有二十四將之外,幾乎是什麼都沒有。這幾家要是看不上此時此刻的老朱,那韓度倒是能夠理解。但同時又有些同情這幾家了,全天下幾十個義軍勢力都下注了,竟然沒有押中真正的真龍。這真是天要亡他們!沈周搖搖頭,說道:“不是這樣的,朱......皇上,是皇上。”沈周差點直呼老朱的名諱,被韓度給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才諂諂笑著連忙改口。“小的家裡當時並不是關注皇上的,不過小的聽說其他家也在皇上這邊下注了。”韓度眼睛頓時眯起,沉聲問道:“那家?”“楊家。”楊家......韓度默默的將這兩個字記在心裡。抬頭繼續問道:“知道是誰嗎?”這個問題嚴重了,既然楊家也在老朱身上下注,那就肯定會派人到老朱麾下。要不然,如何能夠將他們的資源,換成老朱麵前的功績?沒有功績,就得不到權力。“不知道。”沈周毫不猶豫的搖頭道。韓度神色陡然帶著冰冷,目光變得危險起來,再次問道:“真的不知道?”“真,真的不知道。”沈周被韓度如此一看,頓時慌了。要是韓度執意認為他知道,但是又不說的話,那他才真正的冤枉。“侯爺,你可要相信小的。小的對此,真的是一無所知啊。”沈周手舞足蹈的想要解釋。韓度也不認為他在這個時候,還敢騙自己,不過依然拿話試探他一下,“你們六家既然同氣連枝,你身為族長,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沈周頓時苦笑連連,解釋道:“侯爺明鑒,小人那個時候,還不是家主呢。再說了,聽聞當初雖然大家合力在全天下押注,但是彼此之間,也是有著以較高低的心思的。因此,楊家肯定不會將具體的人透露出來,怕其他人搞破壞。”這......倒也說的過去,韓度沉吟著想到。畢竟不管六家如何的親密無間,但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真正的一體連心,怎麼可能會沒有自己的盤算呢?更何況像從龍之功這樣的事情,關係著的可是整個家族未來數百年的興衰,自然是不想讓其他幾家超越自己的。楊家......韓度仔細想了一下,老朱的開國功臣裡麵還真的沒有姓楊的。不過這樣的大事,對方改名換姓也是在常理之中。就是不知道此人是死在了戰場上,還是現在還活著。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那事情恐怕就麻煩了。韓度一想到有著這麼一條毒蛇潛伏在朝中,就感到渾身發寒。韓度不是在擔心老朱,以老朱的老奸巨猾,即便是有人潛伏在他身旁,也奈何不了他。韓度是在擔心自己家裡的人,萬一要是對自己家人動手,恐怕家裡會難以抵擋。自己數次征伐這些人,將他們像攆兔子一樣,從大明給攆到這海外之地。要說他們對自己不恨,韓度都不會相信。“此人現在是死是活?”事關自己家人的安危,韓度對沈周就絲毫不客氣了。沈周被韓度凶神惡煞的樣子給嚇到,連連搖頭解釋道:“侯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連是誰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他是死是活?不過小的估計,應該是死了吧?要不然,楊家早就會站出來占據耆老的位置了,不會白白讓給龔氏。”這是六家早就商議好的,不管是誰押中真龍。其他幾家都要無條件的聽從,當然,這家也會利用朝廷的權力對其他幾家進行庇護。韓度見沈周不像是在說假話,便暫且放過了他,轉而問道:“那寶鈔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怎麼會想到私印寶鈔的?”“這個,小人也是不知。”沈周都快要哭出來了,他想要在韓度麵前邀功保命,卻沒有想到韓的問題會如此的刁鑽,每一個問題都讓他無所適從。韓度眼睛頓時眯起,語氣森冷的說道:“你是沈家家主,怎麼問你什麼,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以為本侯好說話,容易誆騙?”“侯爺,小人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沈周臉色一邊,頓時緊張的向韓度解釋:“不敢欺瞞侯爺,小人這個家主,是因為家父去年故去之後,才落到小人頭上的。小人成為家族還一年不到,自然不知道他們以前是如何計劃的。”韓度皺了皺眉頭,有些不信的問道:“你是都是家主了,難道你就沒有問過其他家主是怎麼回事?”沈周頓時神色諂諂的說道:“侯爺明鑒,我這個家主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根本就和其他家主談不到一起去。而且他們也看我年輕,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因此,以前究竟是怎麼回事,小人真的一無所知啊。”其實主要是沈周對以前的事情根本就不感興趣,私印寶鈔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家主。等他成為了家主之後,他們私印的寶鈔,已經被韓度的新寶鈔給擠壓的在大明消失了。沈周對早已過時的寶鈔並不感興趣,自然也不會去問其他人這個問題。而且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其他家主根本就沒有把他這個愣頭青放在眼裡。他即便是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告訴他。這也是沈周為什麼會選擇和耆老等人分道揚鑣的緣故,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不是一路人,那自然也走不到一路去。韓度不會去管沈周和他們之間矛盾,隻是繼續問道:“那這裡怎麼隻有你在,其他人呢?”沈周好不容易等到韓度問了一個他知道的問題,連忙回道:“回侯爺,在穿過大海之後,小人就和他們分道揚鑣。小人執意北上,而他們則選擇了南下,因此侯爺隻碰到小人。”沈周越說,心裡便越是懊悔,若是他當初不和其他幾家分開的話,說不定就不會被韓度給抓住,更加不會因此生死未卜。韓度看了他神色的變化,便猜到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哼哼兩聲說道:“怎麼?你以為你要是跟著他們南下,本侯就抓不住你們了是吧?”沈周頓時愣然,這一南一北兩個方向,完全是南轅北轍的事情,既然韓度選擇了北上,那又怎麼回將往南方走的他抓到?沈周完全不信。而韓度則沒有和他解釋的意思,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就等著看吧,即便是他們往南走,本侯往北也能夠抓住他們。”說完沒有和沈周解釋太多,站起身來朝著蔣明說道:“帶回去嚴加看管,本侯還有問題要問他。”“是,侯爺。”蔣明應下聲來,揮揮手,讓兩個士卒押著沈周離開。蔣明並沒有要求士卒如何押著沈周,但是兩人或許的對於沈周這些家夥,讓他們九死一生的跑了幾萬裡來到這裡心生恨意,兩人故意將沈周的手臂反手駕著,押著他離開。韓度看了一眼沈周兩條手臂被高高架起,整個人痛苦的弓著身子走路,並沒有多說什麼。沈周這個人說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他吃點苦頭也好,至少可以讓他清醒一點,知道說假話給自己揭破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