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喝兩口茶水,兩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麵,淡定的說道:“殿下何必要問我,殿下飽讀史書,史書裡麵不就有著答案嗎?”
朱標沒有去細想,看了一眼韓度道:“孤還是想要聽聽你的看法。”
“好吧。”既然如此,韓度便說道:“其實想要製衡文官,並不複雜。”
韓度將桌子上的茶杯挪過來三個,說道:“天下最穩固的關係,就是三角關係。就如同魏蜀吳一樣,三國彼此製衡誰也不能坐大。曹魏雖然一家獨大,但是也在蜀吳的製衡之下花了百多年,才結束了這種關係。”
“這是殿下,這是文官。”韓度先擺出兩個杯子,說道:“若是朝堂之上隻有殿下和文官,那麼不用想,文官為了獲得更多的權力,肯定會將所有的敵意都放到殿下身上。一步一步削弱皇權,直到徹底將皇權完全架空為止。”
朱標眼睛緊緊地盯著兩個茶杯,沉默不語。
韓度繼續說道:“但是若這其中再加上一個杯子,那就不一樣了。”
韓度又伸手拿過一個杯子,放在桌上兩個杯子中間,頓時成三足鼎立之勢。“原本屬於文官的權力,被人先分走了一半。因此,文官就在和殿下針鋒相對之前,就必須要先收回這部分權力。要不然,他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實力和殿下叫板,更容易被對方坐收漁翁之利。”
文官想要和皇帝相爭,就絕對不允許有人站在一旁看戲。因為,若是他們和皇帝正激烈爭鬥的時候,這股勢力瞬間倒向皇帝,那他們必然就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文官在想要和皇帝扳手腕之前,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先將這股勢力給除掉。
見朱標點頭,韓度頓時笑了起來,伸手將代表朱標的杯子給他那邊推了推,說道:“這樣對殿下就極為有利了。既然文官要和這一方爭鬥,那這一方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奮起反抗。這個時候,皇上隻需要在恰當的時候拉一把,就可以讓他們誰也奈何不了誰。”
“從此,再也沒有誰能夠威脅到殿下。”
朱標眼睛一亮,瞬間就明白了韓度的意思。忽然疑惑的問道:“這些話,你以前為什麼不和孤說?”
韓度撇撇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若是殿下沒有和景雲大婚,這些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在殿下麵前提起。”
“哦?這是為何?孤若是不娶景雲,難道就不值得你輔佐嗎?”朱標的眉頭皺起,臉上有著不悅。
就算是一個普通男人,聽到韓度這樣的話,都會不高興的。因為這話,有讓人借助妻家勢力的嫌疑。更何況,還是朱標?
韓度卻解釋道:“殿下對臣有救命之恩,而且殿下賢明,待人仁厚,臣自然願意輔佐殿下。但是臣願意輔佐殿下,卻不意味著臣敢在殿下麵前說這些話。因為,臣不知道在殿下心裡,與那些文官孰輕孰重。”
說完,遞給了朱標一個是否明白的眼神。
朱標頓時領會到了,不禁暗暗點頭。
韓度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若是不是兩人如此牢固親密的關係。即便是韓度說了,朱標都未必能夠聽的進去。
朱標聽了韓度的解釋,便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指著韓度最後拿過來的茶杯,說道:“這個,你是怎麼想的?”
韓度抬頭看著朱標笑的意味深長的看向自己,便說道:“這不是很明顯嗎?現在朝堂之上,能夠和文官抗衡的,就隻有勳貴武將了。”
朱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著說道:“你還真是不客氣啊,如此明目張膽的為勳貴說話?怎麼,就因為你也是勳貴?”
“當然。”韓度撇撇嘴,無所謂的說道:“臣一向都是幫親不幫理,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你!你真是不以為恥。”麵對滾刀肉一樣的韓度,朱標頓時被氣的差點噎住。抬手指了指韓度,又無可奈何的放下。
“臣這才算什麼?”韓度完全沒有半點的羞愧之色,說道:“臣看過一些前宋的雜記,那些文官為了奪權,無恥起來那才是讓人大開眼界。”
朱標不再與韓度糾纏這個問道,轉而問道:“可是你也說了武將手握重兵,若是謀反的話,那可是反手之間便能夠弄得天翻地覆的,孤若是給了勳貴武將權力讓他們娶製衡文官,那你就能夠保證他們不會造反?”
“當然!”
原本朱標是想要聽聽韓度的辯解,可是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直接點頭。
這下連朱標都詫異了,連忙問道:“你真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快快說來。”
韓度笑了笑,說道:“殿下的思想還是停留在書本上,沒有緊緊跟誰這大明的滄桑變化。若是在二十年前,臣也沒有辦法可以完全約束住勳貴武將。但是現在,時代變了。”
朱標聽著韓度說可以完全約束住勳貴武將,胸膛都不爭氣的猛烈起伏幾下。若是真的能夠做到如此,那對於他的後世子孫的好處,那可就太大了。甚至朱標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就怕打擾到韓度,怕沒有了下文。
韓度伸手從腰間摸出一顆左輪子彈,自從韓度遇襲之後,從來都是雙槍不離身。在入宮的時候,雖然被人將左輪給收去,但是纏繞在腰間的子彈帶,卻沒有被取下。因為沒有了左輪,這東西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威脅,也沒有取下的必要。
捏著子彈放到朱標的眼前,韓度沉聲說道:“左輪加上子彈,這才是大明的神兵利器。但是隻要沒有了這麼小小的一顆子彈,那左輪完全就是一個廢物。就算是扔出去,砸到人身上,都未必能夠把人砸疼。”
“如果大明所有的大軍,全都換上火器,那隻要掌握了子彈,就可以牢牢將大軍掌握在手裡。”
朱標若有所悟,怔怔的伸手將子彈從韓度的手裡拿了下來,放在手心仔細觀看。
韓度也不插話,就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朱標看個夠。
半響過後,朱標才驀然抬頭,感歎道:“原來竟然這麼簡單,可是這麼久了,竟然就沒有人能夠看的出來。”
韓度搖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沒有人想到,至少皇上肯定想到了的。而且,雖然左輪已經出現這麼多年了,但是了解它的人並不多,沒有想到也屬正常。”
“可是,用子彈又該如何控製武將呢?”朱標皺了皺眉頭,他隻是心裡有所猜測,但是並不確定,因此想要問問韓度。
韓度點點頭,耐心解釋道:“很簡單,隻要平日裡不將子彈分發給士卒,等到有需要戰鬥的時候再將子彈發下去便是。這樣一來,平日立士卒沒有子彈,根本就絲毫威脅。即便是武將想要鼓動士卒,士卒也不會聽的。”
“哦?這是為何?”朱標有些疑惑。他對大明的軍隊並不陌生,自然知道武將為了提高戰鬥力,會讓麾下的士卒完全聽從他的命令。這也是武將容易造反的根源,因為他麾下的士卒隻聽從他一個人的。
韓度繼續解釋道:“因為隻要士卒見識過火器,自然就知道火器的威力無可匹敵。他們手裡若是沒有子彈,造反就隻有死路一條。因為前來鎮壓他們的大軍,肯定是裝備著火器的。”
“找死的事情誰都不會去做,若是這樣的情況下武將還敢鼓動士卒,那恐怕還不等武將振臂一呼,麾下的士卒就會將他五花大綁起來,送過來領賞了。”
“哈哈哈,有道理,你說的果然有道理......”朱標好似想到了,原本準備造反的武將,在一呼之後,竟然被自己麾下的士卒給綁了起來的畫麵,頓時高興的連連大笑。
“還不僅如此,武將自然也能夠猜到他說出造反的話之後,麾下的士卒會如何選擇。因此,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他絕對不敢表露分毫。”韓度又補充了一句。
朱標聞言大喜,臉色全都是開懷的笑意,點點頭說道:“你果然是足智多謀,不過若是大軍裡麵沒有子彈,必須要等到慢慢送過去的話。那一旦遭遇襲擊,會不會來不及?”
韓度想了一下,誠懇的點頭說道:“殿下的擔憂不無道理,的確是有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