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一下,老朱並沒有插話,任由馬皇後做出決定。
“韓度,你看看還需要多少蒸汽機,一並給本公準備好吧。”
做成了一筆大生意,韓度滿臉都笑出褶子,連忙點頭:“娘娘放心,以臣的計算,八台蒸汽機勉強夠用了。當然,若是有十台,那是最好的。”
“那就十台吧。”馬皇後根本就不在意,直接點頭定了下來。
韓度聞言笑的眼睛眯起,和馬皇後做生意太爽快了。都不回個價,直接就定下來。
老朱在一旁看著馬皇後揮金如土,頓時臉色不好起來,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蒸汽機可是五千貫一台,你這一張嘴,五萬貫落進他的腰包了。”
麵對老朱恨恨瞪過來的目光,韓度頓時假意轉向一邊,不去理會老朱。自從見識了馬皇後的爽快之後,韓度深深的感到以前自己真的是不知道怎麼想的,才會選擇去和老朱磨嘰。若是一開始就找到馬皇後那有多好?
馬皇後見老朱就要說些什麼,伸手在老朱背後拉了一下。
老朱也不好駁了馬皇後的顏麵,隻好無奈的將這件事放下。反正話都在眾人麵前說出去了,想反悔也不可能,還不如就此放下。
接下來,韓度滿臉熱情的帶著老朱和馬皇後,好好的在書院裡麵參觀一番。
老朱雖然對韓度賣他高價不滿,但是對於書院裡的學子風貌,還是感到非常滿意的。他不止一次的去過國子監,給老朱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旦他去國子監,肯定會被所有學子給圍的水泄不通。
但是在書院,除了他在來到書院的時候,所有學子拜見了他之後,他卻完全看不到有一個學子湊到他的麵前來。
老朱心裡疑惑,便將國子監和書院的不同,想韓度提出疑問。
韓度低頭想了一下,輕聲回道:“皇上,這可能和國子監與書院各自的理念有所不同吧。”
“哦?仔細說說。”老朱走在一條小徑上,頭也沒回的說道。
韓度沉吟一番,緩緩道:“國子監,主要是為朝廷培養官員。進國子監的學子,無一不是衝著出仕為官去的。因此,他們在看到皇上駕臨,自然激動莫名。但凡當過官的人都明白,即便是能夠在皇上麵前混個臉熟,那對於他們以後的仕途,都是有著非常巨大的幫助的。有此利益驅使,他們自然對皇上趨之若鶩。”
“有道理!”老朱笑著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韓度的說法,轉而問道:“那書院呢?書院的理念又是什麼?書院的學子沒有一個湊到朕麵前來的,是不是就說書院的學子不想出仕?”
書院的學子還真的不怎麼想出仕......這一點韓度心知肚明。從書院第一次參加會試,就被人針對攻擊,被汙蔑作弊之後。書院的出身的人,對於出仕的興趣,就寥寥無幾了。
即便書院同樣也有著不少的人選擇出仕,但他們要麼就是因為老朱的強行命令出仕的,比如王元吉等人。要麼就是因為自身的確是研究一道上走不下去了,才會選擇出仕。
因此,現在書院裡都流傳著一句話:“最好的同窗都留在書院了,最差的同窗都去當官了。”
韓度不知道老朱有沒有聽說過這句話,若是有聽說過的話,那說不定現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就是在興師問罪啊!
老朱雖然沒有說過“天下英雄儘入吾彀中矣”的豪言壯語,但是他身為皇帝,天生就不喜那種明明有學問卻不選擇出仕的人。
朝廷作為天下正統,都不值得這樣的人出仕?那豈不是表麵,看不起他老朱?老朱對這樣的人,有好臉色才怪。
偷偷瞥了老朱幾眼,韓度從他臉上看不出喜怒,沉吟一番之後,說道:“皇上,書院的宗旨是為天下百姓謀利。”
“為天下百姓謀利?你這說法倒是挺新鮮。”老朱先是笑嗬嗬的說了一句。
隨後語氣就是一轉,沉聲問道:“既然如此,書院的學子不更應該出仕嗎?為官一任,能夠造福一方,豈不是更加方便為百姓謀利?為何反而要躲在書院裡麵,皓首窮經?”
“皇上,留著書院裡麵,一樣也可以為天下百姓做事啊。”韓度見老朱神色變了,終於是明白,老朱果然是對書院的學子不願意出仕而不滿。
老朱聞言,眼睛眯起,意味莫名的盯著韓度。
韓度笑了笑,避開老朱的灼灼目光。抬眼看向學子正在上課的書舍,說道:“就拿紡紗機來說吧,一個機器就能夠讓百姓的效率提高十倍,能夠讓大明每年生產的布匹提高十倍,能夠讓更多的百姓買得起布匹,穿得起衣衫,這難道不是在為百姓謀利嗎?甚至,在臣看來,這樣能夠更加廣大的為百姓謀利,能夠福澤更多的百姓。”
老朱沒有想到這一點,這也不怪他,的確是以前他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好吧,朕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以後你還是要讓更多的學子出仕。不要讓人說,隻有在書院待不下去的人,才會入朝為官。這樣的影響非常不好,好似朝廷都得不如你書院似的。”
“皇上,這是您的書院。”韓度沒有正麵回答老朱,反而笑著說道。
老朱聞言一愣,頓時反應過來,他是書院的院判,嚴格說起來,這的確是他的書院。
“哈哈哈......”
老朱胸中鬱壘瞬間消失,再也沒有半點不滿。
韓度適時附和道:“書院的學子都是皇上的門生,皇上想要他們出仕,或許可以親自去和他們說。”
韓度的意思,老朱明白,是覺得老朱可以向世人公開他書院院判的身份了。
可是老朱低頭想了一下,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韓度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書院已經羽翼豐滿,即便是國子監想要打壓都不可能了。而老朱卻還在猶豫,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這公不公開是老朱的事,韓度隻能夠提議。既然老朱不肯,韓度也不再堅持。
老朱帶著馬皇後興致勃勃的在書院裡麵逛了一個時辰有餘,將書院裡裡外外全都看了一遍,才帶著馬皇後坐上禦攆回去。
馬皇後坐在老朱麵前,見他眼簾低垂,以為他還在想紡紗機的事情。便開口解釋道:“皇上還在疑惑,臣妾為何直接向韓度買了五百台紡紗機?”
老朱並沒有想這個問題,但既然是馬皇後提起,他也順著接話問道:“妹子是怎麼想的?韓度那家夥,賣什麼都要大咬一口。紡紗機是不錯,但即使要買,也應該和他砍砍價才是。”
馬皇後笑了笑,低頭喝了口茶,朱唇輕啟,“皇上可知道去年織布作坊賺了多少錢嗎?”
“織布作坊都是妹子在管著,朕怎麼會知道?”老朱聞言頓了一下,抬眼看向馬皇後,疑惑問道。
馬皇後也沒有故意吊老朱的胃口,直接說道:“去年一年,織布作坊就賺了一百三十萬貫有餘。”
“怎麼這麼多?”老朱都驚訝了。這要是還在十年前,每年一百三十萬貫收益,這就是他的搖錢樹啊。
也就是後來韓度掌管教坊司之後,老朱才有了第一條年入百萬貫以上的財路,以前都是靠著百姓的賦稅和印製的寶鈔頂著。
馬皇後輕笑著搖頭,“皇上也不想一想,這天下有多少百姓?每個百姓每年有需要多少衣衫、多少布匹?布匹的價值很高,到現在大明還有不少的地方,都是將布匹當作是錢物來用的。”
這一點,老朱自然知道。因為密折之策,老朱有著天下官員給他上的密折,不說對與大明了如指掌嘛,至少大體上的消息還得一清二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