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倉促之間,實在難以尋到合適人選。
趙明枝正把腦中各色人名翻來複去想,忽然聞得一股濃重藥味,轉頭一看,正是木香。
她手中端著碗藥,走近道:“這藥晾了有一會了,此時不熱不冷的,姑娘正好一口氣喝了。”
趙明枝也不囉嗦,伸手接過,屏住呼吸把那奇苦藥汁一飲而儘,又去取果脯壓味。
正吃著,聽得木香又道:“姑娘前次要配的那兩樣藥,昨日已是好了,我拿去問了劉大夫,也說同他開的方子藥性不撞,是此刻要吃,還是先收起來?”
說著將一隻瓷瓶,另有一個拳頭大小瓦甕放在桌麵上,指著左邊瓷瓶道:“此為藥丸。”
又點那瓦甕道:“這是藥汁。”
趙明枝怔了怔,下意識拿手去摸臉,果然觸之凹凸,麵上卻隔了一層,並無甚感覺。
——摸到的是
那半邊黑疣。
她原來是想,既要設法見裴雍,自然不好做那樣偽飾,況且本也為不惹事才弄的,眼下到了京兆府,早些卸下才是正經。
可如今曉得了李二哥便是裴雍,若是突然來做如此動作,不知為何,總有些窘迫。
況且還不曉得裴雍是個什麼打算。
趙明枝在蔡州時,甚至在路上時,隻要能拉攏京兆府,早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準備,也不畏懼人言,能達到目的,世人愛怎麼看怎麼說,都隨他們去。
可此刻事情轉變,她心中想法卻起了微妙變化。
一旦用那張臉在京兆府中晃來晃去,給人認出來,叫人以為裴雍是中了美人計,如何是好?
她並不太想要自己身份公開,更不想讓人以為裴節度是因為公主親身前來說服,許下無數好處,才肯聽服朝廷一二。
私下有這般傳言自然無法,可真叫她頂著公主的身份,坐實這樣傳言,卻又是另一碼事了。
此刻說得出去,或許朝野上下會做議論,多半還有不少人羨慕京兆府兵強馬壯,裴雍權勢滔天,叫朝廷都為他折腰,連公主都隻能委身求請。
但若有將來……
若有將來,今日種種,便是明日罪狀。
她猶豫片刻,手已是搭在那瓦甕上,終於還是收了回來,對木香道:“且先收著,我看看再說。”
說完轉回身去,強令自己不去多想,隻將方才心中所念名字在紙上一個個謄寫出來。
趙明枝自然知道,今日情境比起上一回,不知好了多少。
可是如今全為偶然造就,若不趁勢,一樣難逃厄運。
她當要趁著眼下朝廷還在蔡州,自己手中握著親兵,南逃路上許多人還仰仗姐弟二人吃用護衛,而眼下又添了助力——隻要道理講得通,講得透,多半還能說服裴二哥站過來。
屆時她同弟弟的聲量,想來還可以大些。
要是能把那錢惟伍的萬數禁軍真正握在手裡,二人才算是真正有了些許立足之地。
趙明枝心中思來想去,雖然並無甚精妙構思,甚至稱不上多少謀略,隻能在螺螄殼裡做道場,尋那或許是絲毫的活命機會。
她想著想著,手中筆還在寫字,頭卻已經一點一點,如同小雞啄米,眼睛也慢慢闔上,即便強行睜開,未有幾息,又自己有意識似的合了起來。
過不得多久,終於漸漸將頭低下,枕到手臂上,就這麼趴著睡了過去。
等到木香放好東西回來,就見一旁侍立的小丫頭欲要上前,又遲遲疑疑不敢下手模樣。
她上得前去,見趙明枝已然睡著,半邊臉露在外頭,雖有大片難看黑疣,皮膚枯黃帶褐,可單看那側睡容顏,五官實在精致。
而桌麵上平鋪著三四份輿圖,有京畿兩路,又有徐州左近,另還有秦州、番地的。
除卻輿圖,又有幾張才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