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還戴帷帽,一抬頭,就見裴雍迎麵看來,朦朧紗罩之外,那長相實在優越,如此相近距離,那鼻骨、眉骨並下頜線條尤顯出色。
這樣一張臉,再有那樣眼睛,此時仿佛卸下防備,當中不含半點鋒銳,實在要命得很。
趙明枝不敢多看,才微微低眸,就見麵前茶盞被人收走,而裴雍推開那杯身,低頭看過來道:“這茶甚濃,眼下時辰晚了,還是少喝為好,小心不晚上睡不安穩。”
兩人幾日不曾正經說話,此時在這嘈雜堂中,又有不少外人,趙明枝卻莫名覺得安心許多,便伸手去扶他那茶盞,道:“既是濃茶,二哥也要少吃才是——日間事多,夜間早些休息。”
她正要把茶推
開,卻聽裴雍道:“那倒不必,我夜間還要巡防……”
兩人雖然離得近,被其餘外音一攪,其中內容總有些難以分辨,趙明枝隻以為自己聽岔了。
她訝然抬頭,對麵人已經把小二送來新壺接過,先倒了一盞,放在她麵前,複才道:“宮中隻那幾個禁衛,宮牆也壞了好幾處,隻草草修了,實在矮小,我先來給你守幾天夜。”
哪怕隔著紗罩,趙明枝麵上震驚之色也難掩,倒叫對麵裴雍露出幾分笑來,道:“怎的,我在外守著,殿下難道心虛?”
趙明枝連忙搖頭,道:“二哥白日在外事忙,夜間怎好還……”
裴雍道:“隻守這一陣子,等蔡州來了人便走,況且也不是時時巡衛,多數隻在外宿守。”
又道:“你若有事,晚上也能差人來尋我,總歸比去叫旁人來得便宜。”
趙明枝還想多說幾句,正好遇得小二上菜,將盤盤碟碟往桌上擺,又報菜名,倒把她話音截了。
好容易把人送走,就聽得門口處一陣喧鬨聲,循聲望去,卻是七八名大漢臥倒門口,嘴裡或嚎或叫,或哭或鬨,滿地撒潑打滾,令人側目。
那小二連菜也不上了,慌得把手中托盤一放,便一路小跑去找掌櫃,隻他才跑到一半,裡頭掌櫃的便自出來去了門口,同那幾人不知說了什麼,點頭哈腰的。
那群人卻不滿意,一齊在門外發出怪聲,又有朝裡衝的,伸手先掀了張桌子,引得桌上客人嚇得連連躲閃,還是被飯菜砸了一身。
當中一人叫道:“這鋪子主家人怎的不見?隻來個掌櫃的,一點小錢就要把爺幾個打發了?”
又伸手抓一旁客人,摟他懷裡東西,口中叫道:“主家不給錢,彆怪我要拿你客人動手了!”
一旦有人起頭,其餘人也一並跟上,眼見便要紛紛動手。
那掌櫃的滿臉都是汗,匆匆進來道:“幾位爺,有話好說,先彆嚇著客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竟是一名行惡男子竟被人整個抓起,自高處直直往地上砸,滾了兩滾,撞到一旁桌腿上,又撞倒幾張椅子。
如此動作,一下就引得所有人看了過來。
出手的自然是趙明枝前頭護衛。
她身旁幾桌本就圍著十數人,一半是京兆府來的鏢師,一半是禁衛,兩邊其實互相較勁,一旦有了動手的,所有人都將手邊武器抓起,雖隻長棍,未上槍頭,但齊刷刷同樣動作,又都是壯勇,人人一身悍氣,還立刻就把場麵鎮住了。
來的一群隻七八人,領頭那個才點數一番兩邊人數,就覺出不對,色厲內荏叫道:“你們哪裡來的?曉不曉得我是誰人手下?”
又對那掌櫃的道:“竟然還敢找幫手,你能找得了一時,難道能找一世?有你好看的時候!”
說著衝趙明枝一行叫道:“有本事你們不要走,等我喊了人來,再來算總賬!”
然則他人才退出幾步,還未跑遠,早有一名護衛衝上前去,將其反扣在地,扯了他褲腰帶把手反綁了,又撕下一片破布堵了那臭嘴。
連盞茶功夫都不要,所有惹事男子全數就擒。
其中一名護衛前來回稟,趙明枝便道:“送官吧。”
一旁那掌櫃的本來沒能反應過來,聽了這話,卻是臉色遽變,連忙上前小聲道:“多謝姑娘出手,隻……這一群原是本地潑皮,雖然混賬,後頭還有靠山,今次諸位飯錢,小店全數免了,但這幾人,不如還是放了去……”
很難想象,京師綱紀竟然亂至如此,彆人已經把罪犯抓了,苦主都不敢報官,甚至還想將人放了。
不等趙明枝說話,一旁那小吏急忙將懷中腰牌解了,扔在桌上,道:“若再有人來尋釁,你喊人來府衙尋我……”
鬨了這樣一場,雖然鬨事人都被押走,堂中其餘客人早都嚇得不輕,各自匆忙把飯菜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