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她脫口而出,當真已是發自肺腑。
說感情事時她或有混沌,說正事時候,卻絕無半分遲疑,實在從前已經想得太久,經曆又太多太慘,麵對那常人看來難掩下場時反而輕易就能接受。
“姓趙的也不是天生就當皇帝,難道不是前朝荒唐無道,自送上門來?若今朝也是一般,最後給二哥取去,看京兆府模樣,若能處處依從,於百姓未必壞事。”
她半分不覺得勉強,還要做幾句自承,卻聽裴雍站在對麵幾步遠,忽然開口問道:“張雍、李雍難道是我?”
裴雍又道:“果真我取了,你住清華宮,還是同殿下一齊住往宮外?”
趙明枝怔然,當即反應過來。
清華宮是為內廷皇後居所。
這樣問話,其中意思昭然若揭。
她在裴雍麵前向來少有不能言說之事,這一回卻不願直言,更不想裝傻,隻好沉默。
那沉默也不久,其實隻三四息功夫,趙明枝便要開口。
而此時對麵裴雍上前半步,道:“眼下隻是一問,你便這樣兩難,我若說不忍也不會將你置於如此境地,你既要強認自作多情,又要憐憫於我,還要心中糾結。”
他側過身去,在一旁捉了把交椅過來,便在趙明枝對麵放定,一撩下袍,就椅而坐,先看趙明枝,隻看她麵容一眼,便做偏開,繼續道:“我若說自己從來不想逐鹿,也不願坐那位置,你今日信了,將來或要不信,日後聽人言語,又見當時情境,當然又要懷疑,怕還生愧。”
趙明枝著實難做否認,不知道應當怎樣回答,隻好再做沉默。
而裴雍已是又道:“殿下一向心軟,寧可為人相負,也不願負人,倒叫我許多手腕全不能用,許多話更不舍得說。”
趙明枝慢慢道:“我已然這樣赤條條心意擺著,二哥還要用什麼手腕,說什麼話?”
這意思其實心中知之久矣,但此刻就口而出,卻叫趙明枝手腳都泛起熱來。
而裴雍聞言,一時把手攥緊椅托,看趙明枝時再不避不讓,自眼睛裡帶出笑意,那笑極溫柔,仿佛初春時隨陽光而至的一縷清風,吹得人熏熏然。
趙明枝再不敢回看,隻學他方才一般把頭偏到一邊,旋即忍不住問道:“二哥眼中我竟是這般模樣麼?”
又坦承道:“其實二哥說的未必對,我今日信了,隻要你明日仍舊一樣說法,我自然仍舊一樣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