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枝應聲點頭,又著人拿了地圖過來,仔細問明路徑,再要今次東進花名冊,等諸事確認,方才使人去西營報信,也不說其他,隻問出發時辰。
這一回去問話的黃門很快就做回返,進殿先回報了時辰,又稟道:“……節度特地交代,隻說殿下如若有心關切,隻遣使過去便可,不必親至陣前——前軍出發時辰太早,於作息損傷得很。”
趙明枝聞言不置可否,待人退下,轉頭寫就書信一封,此次卻不用原本黃門,隻把木香叫來,低聲囑咐了幾句。
木香接過書信,匆忙去了。
趙明枝也不等她,另著人先做安排。
她當夜早早入睡,才過醜時便起身洗漱,鄭重衣著裝扮,終於將一應收拾妥當,又叫人執了令牌開門出宮。
京城數月前還設有宵禁,自趙明枝攜帶西軍入駐,尤其北麵徐州消息反複,為做安撫,府衙已是縮短了宵禁時間,尤其禦街就在宣德門外,其中酒樓、舞坊、食肆
等等日夜無休,人群絡繹不絕,更有人在這微妙之時總豎著一隻耳朵睜著一隻眼睛望向宮門。
今夜宮門忽然大開,從中又出公主車輦,幾乎是儀仗才走,街道角落隱蔽處就奔出許多人影往四麵八方而去,甚至還有不知從哪裡尋了騾馬,遠遠綴在儀仗之後的。
人雖不多,半夜路上本就安靜,自然很快被禁衛發現蹤影。
領頭的得了手下來複,正要著人去做驅散,不想卻見前方那車輦邊上打馬轉回一人,不多時遠遠奔來黃門一騎,竟是傳話的。
那人道:“殿下特地著小的過來交代,隻說今夜趕路要緊,若有跟著的,隻要樣子至於太過分,便由他們去了。”
又道:“至於其餘行事,全由官人來定。”
那領頭的連忙應了,到底憂心公主安全,更怕出事,當先差人去報城門守軍,請彼處另出一隊人馬護送,果然不敢再做驅攆,隻好任由一堆子尾巴巴著。
不獨他膽戰心驚,其餘禁衛少不得也提著一顆心,摸黑互相交頭接耳,過了許久,終於推舉出兩人快馬上前將那領頭圍住。
“軍將,大半夜的去往西營,殿下究竟是個什麼盤算?好歹同我們通個氣才好。”
另一人也道:“若說要南下,後頭那許多蚊子也不叫人攆……”
領頭那人沒好氣地道:“殿下當日既來,便不會走,你們哪裡得的消息,儘在這瞎說!”
“外頭四處都傳,說是狄兵就在跟前,還說裴節度將要領兵先行,殿下再做跟上,總歸最後是要南下的……”
領頭軍將雖未勒馬,臉上早已變色,速度也放得慢了三分,低聲喝道:“噤聲,這話外頭人能說,豈是你我能說的?若是傳出去……”
“既如此,多少同我們交個底才是。”一人忙打馬湊近了,“也不是我等貪生怕死,隻若真要走,當然不好再有今日做派,不如從殿下那一處探個口風出來……”
“裴節度要領兵外駐,殿下今次是前往給兵士送行,如此安排,早前不是都已經交代過?怎的還反複來問!”那領頭人不悅地道。
一人猶豫道:“都是自己人,軍將便說實話罷——裴節度當真不是外出探路,好叫殿下將來……”
領頭軍將連罵帶斥,把下頭人一通揮鞭打退,隻做惱怒模樣,然則等人退散之後,他獨自一人打馬前行,不遠不近挨著公主車駕,眼見馬車一路向西,心中竟是生出幾分猶豫來。
——那麼,殿下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呢?
雖然他表麵堅信不疑,也親眼見得當今公主許多動作,可北麵步步緊逼,畢竟千金之軀,難道當真就堅守在此,始終不動了?
而一旦公主真做南行,無論此刻左右護衛如何言語,又如何表態忠心,屆時眾人會做什麼設想,卻再難揣測。
薄薄一層車廂,將內外儘數隔絕。
趙明枝端坐其中,卻不做閉目養神,隻著人將那燭火挑亮,又把手中花名冊湊到麵前,一字一詞仔細默讀。
這一路再如何少有行人,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