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隻是用於控製黔首思想的手段,而不是用於懲罰黔首肉體的手段!
基層官吏不應該僅僅隻是無情的執法者,還應該是律法之外的人情補充。
嬴成蟜笑而頷首:“甚善。”
“那李教習可知黔首耕作的能力究竟有幾何,耕作又會對黔首的肉體造成怎樣的摧殘?”
李信理所當然的說:“耕作收成難道還能比武藝課更累?”
“不過是人人可做、每歲皆做的尋常事而已,能對黔首的肉體造成什麼摧殘。”
對於李信的回答,嬴成蟜並不意外。
即便是兩千餘年後,又能有多少個富貴人家的孩子能真切感受到打工人的苦?
在聽到打工人抱怨加班、熬夜、失業、貸款時,很多富人非但無法感同身受,甚至覺得荒謬!
幾千塊錢不過是自己一頓飯的花銷而已,有那麼難賺嗎?
遍地都是賺錢的機會,把錢放在銀行裡它還能自己生錢,賺錢多簡單啊。
那還是在階級差距相對較小、很多人剛富起來沒多久的時代。
富人的父輩、祖輩很可能也曾麵朝黃土背朝天!
反觀李信呢?
他的家族早已富起來了十數代,更連續數代人都是大秦高層領導,家中田畝連綿、仆從數千,李信與庶民之間早已隔了一層厚厚的壁障。
所以李信隻會覺得自己學文習武很辛苦,卻根本無法理解農人的辛苦。
而如李信這樣的人,何其多也!
這種現象也正是嬴成蟜開展秋收課程的根本原因。
大秦要求官員‘審知民能,善度民力’,但就這八個字,大秦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做不到!
嬴成蟜沒有回答,隻是笑的更燦爛了些許:“既然李教習如此以為,不若李教習也分管一方田畝,何如?”
“吾倒是想看看,秋收之後李教習會否依舊保持如此看法。”
李信沉聲道:“自無不可!”
“然,校令也當分管一方田畝,親自收成。”
“待校令親自體驗之後,請校令收回成令,並將春耕、秋收二課自軍校課程之內移除!”
嬴成蟜嘴角微微抽搐,最終卻點了點頭:“善!”
李信梗著脖子去找田畝,魏繚笑道:“校令能以身作則,則學子必定奮勇也!”
魏繚暗自發笑。
讓你坑李信?
把自己坑進去了吧!
嬴成蟜撇了魏繚一眼,沉聲道:“勞以率之,非但是為官之道,亦是為師之道。”
“身為校令,吾自當為表率。”
“軍校上下所有教習亦當與弟子一般,分管一方田畝負責秋收!”
“身為教習,必當完成的比之弟子更加優秀。”
魏繚的笑容消失了。
我這張破嘴啊!
“噠噠噠~”
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
嬴成蟜、魏繚等所有人下意識提起警惕,豁然看向聲音來處,便見汪博正率一伍衛兵策馬狂奔而來。
“國尉!長安君!諸位將軍!”汪博拱手一禮,肅聲開口:“傳王令!”
“鹹陽縣內、秩千石以上之官,儘數往宮中議事!”
嬴成蟜手指自己,訝異發問:“還有本君的事呢?”
“究竟發生了何事!”
汪博低聲道:“大王特意點了君上之名。”
“事發突然,下官所知亦不多。”
“下官隻知大王的臉色不太好看。”
嬴成蟜懶得上朝,嬴政也體諒嬴成蟜。
雖然嬴成蟜擔著秩宗正丞的官職,但他卻已近半年沒上過朝了。
而今嬴政突然點他上朝,嬴成蟜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肅聲喝令:“八夫,傳令所有家兵備戰。”
“國尉,走!”
鹹陽城內,鼓聲隆隆。
一戶戶府門被推開,大量戰馬車駕向著鹹陽宮奔湧而來。
半個時辰後。
鹹陽宮、麒麟殿。
高台之上,蒙恬手握一張縑帛,沉聲念誦:
“啟稟王上。”
“十一年九月一日,趙武安君引兵二十萬自鐐陽經滏口陘出長治地,而後留兵十二萬於陘口附近埋伏,引兵八萬南下奪屯留。”
“屯留守將縣令浦、縣尉徬死戰不退,城內兩千正軍儘數戰死!”
“副將熊率軍南下解圍,卻被趙武安君兩部前後合圍,大敗。”
“副將熊戰死,都尉清、都尉昌戰死,副將熊所部將士陣亡兩萬餘,被俘數千,一萬六千餘殘兵由都尉鴻重新收攏,逃回晉陽。”
“趙武安君所部現已儘奪襄垣、長子、屯留等縣,完全控製長治盆地並周邊陘口。”
“同日,趙將樂間引兵十萬,過井陘,兵逼晉陽城!”
“而今趙軍勢大,末將拜請大王增援我部!”
“上將軍桓齮,十一年九月五日於晉陽城遙拜大王!”
縑帛合攏,留給麒麟殿的是一片死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