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幾息後,嬴成蟜方才開口:“關東官吏或許無法從朝廷借來權柄,但卻可從周邊駐軍借得權柄!”
嬴政麵露溫笑:“能明白距離會導致王權不振,還算不蠢。”
嬴成蟜幽怨的看著嬴政。
你自己聽聽你這話像是誇人的話嗎?
嬴政目光看向大殿之外,聲音沉凝:“十一年十月九日,魯陽官署失火,縣令、縣尉、縣丞並二十三名官吏死於官署。”
“十一年十一月七日,襄陵城縣令領官吏十七人巡查鄉裡,路遇賊匪,皆死。”
“十一年十二月三日,修魚城縣令死於官署,死因不明,四月一日,繼任縣令死於途。”
“十二年……”
伴著嬴政那飽含痛惜的話語,數千名縣、鄉級官吏的死訊被念誦而出。
嬴成蟜也坐直了身子,眼中儘是痛惜和憤怒。
這些人,都是大秦的中堅力量,是大秦的骨乾!
新密縣的那場伏擊已讓嬴成蟜意識到了故六國餘孽和地方豪強有多狂妄。
嬴成蟜卻沒想到,趁著此次天下大戰,各地豪強竟頻繁出手,殺害了那麼多官吏!
嬴成蟜憤然拍案,怒聲而喝:“此等事大兄合該儘早告知弟!”
“此番弟率軍自內黃返程,縱跨整個大秦。”
“凡敢殺害我大秦官吏之人,弟皆可率軍屠之!”
“為我大秦官吏犁出一方淨土!”
嬴政右手微微下壓:“乃兄知道王弟聽聞此訊後會心生怒氣。”
“乃兄心中的憤怒不比王弟少卻半分!”
“所有有據可查、有凶可追者,乃兄皆已令周邊駐軍或殺或捉。”
“乃兄方才所言,皆是不知凶手為誰且無蹤可追者!”
嬴成蟜愣住了。
沒有證據、不知真凶的案件都有這麼多。
那有證據、知道凶手是誰的案件豈不是更多?
大秦被殺的基層官吏數量豈不是也會更多?
嬴成蟜的聲音無比冰冷:“我大秦治新附之地,與當地豪強、亡國餘孽之間的矛盾最重。”
“而亡國餘孽便是有心在我大秦境內對我大秦官吏下殺手,也需要當地豪強配合。”
“若不知凶手為誰,那就將當地豪強拎起來砍了腦袋!”
“砍上十顆,至多也不過是殺錯二三人而已!”
“不虧!”
嬴政右手用力下壓:“王弟的殺心莫要如此之重。”
“國朝處事,豈能如王弟所言那般隨意殺人?”
“此事牽扯甚廣,究竟該當如何處置,還當細細思量!”
嬴成蟜一掃身上怠惰憊懶之態,豁然起身,轟然拱手:
“大兄既然想不出,那便由弟先去做!”
“若是做錯了,大兄再以王令糾正也不遲。”
“臣公子成蟜請命出兵!”
“為我大秦官吏報血仇!”
嬴政:……
嬴政緩緩抬起右手扶額,順帶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沒眼看!
真是沒眼看!
父王慧眼如炬、尤善尋找機會,用最爛的牌打出了最好的結果。
寡人雖尚未竟大業,卻也自問是個合格的君王。
但寡人的王弟怎的是個如此憨貨!
寡人明知道這憨貨聽聞此訊後會做如此態,寡人為何就管不住這嘴,對這憨貨有問必答啊!
嬴政無奈輕歎:“你看,你又急!”
嬴成蟜連聲道:“弟能不急嗎?那是多少官吏的性命之仇啊!”
“大兄可是擔心弟此次出征會殺戮過重?”
“大兄大可放心!”
“臣弟已屠數十萬人,不差再屠上幾十萬,湊個整!”
嬴政手指點了點身側軟榻:“坐!”
嬴成蟜眼睛瞪的溜圓:“坐什麼坐?”
“弟隻想做了那些膽敢殺害我大秦官員的賊子!”
“他們今年都敢明殺縣令有秩了,明年沒準就敢扯旗造反!”
“如此反賊不殺做甚?留著過臘祭嗎!”
嬴成蟜嘴硬的很,但雙腿卻已經下意識的走向軟榻,一屁股坐了下去。
嬴政見嬴成蟜坐穩,方才瞪了他一眼:“若乃兄果真允你領兵出征,去剿了那些膽敢殺害我大秦官吏的豪強。”
“那王弟所謂的湊個整便不是斬首百萬。”
“而是斬首千萬了!”
嬴成蟜大手一揮:“便是斬首千萬,隻要能……”
話到一半,嬴成蟜愣住了。
要是他真斬首千萬,那這方天下還能剩下多少人?
嬴成蟜無語的說:“不至於那麼誇張吧!”
“弟不過是要屠了那些殺害我大秦官吏的豪強而已,又不是要屠儘天下!”
嬴政舉起酒爵和嬴成蟜的酒爵碰了一下,而後將酒液儘數灌入喉中。
“呼~”籲出一口酒氣,嬴政聲音複雜的說:“但在關東,他們所代表的,就是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