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不少地方還要涉水而過,溪水冰冷不說,還須小心打濕卷袋。章越走了一路可謂是疲憊不堪,在此他也很想真誠地問候一下苗員外的老娘。
二人終於在過午時,方才趕到地頭,這一次真可謂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村口是一條大道,直通往縣城,上麵都撒過了黃土,道路左右則是兩排的桑樹,而一輛兩輪兩轅蓋著帷幕的篷車正停在村口的大道上。
顯然縣令已經入村了。
村口還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攔著道:“今日村裡有貴人,爾等不相乾的,速速回避。”
郭林上前道:“我是來拜見令君的。”
“哦?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來拜見令君?”為首的人上下打量著郭林,章魚有些神色不善。
章越正要讓郭林不可直言相告,直接一句你管得著嗎?他們幾個村漢也不敢攔著讀書人。
但郭林卻老老實實地道:“我們有幾篇卷子呈給令君過目。”
幾人露出恍然之色,那人道:“令君疲了,今日不便見客,你還是回去吧!”
郭林急道:“這可如何使得?我們走了老遠就是為了來見令君一麵。”
“對不住了,我們受命,不可放陌生人進村。”
郭林此刻急得都要哭了,他寫了多少日的卷子,若不能提前交給縣令,他苦熬多年的功夫就白費了。
“不行,我今日非要進去……就是爬我也爬進去。”
聞郭林這麼說,幾名村人都如臨大敵一般戒備。
而章越此刻看向村裡,卻突然揮手道:“三娘……三娘……這裡……”
郭林聽章越這麼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此刻猛然卻鬨了個大紅臉背過身道:“師弟,我們改日再來吧……”
章越:“???”
“師兄!看著我!”章越用力抱住郭林的腰,似拔河一般將他拉回。
“大師兄,章師兄你們在這作什麼呢?”
郭林聽到苗三娘聲音那一刻頓時停止了掙紮,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氣力。
章越托著郭林勉強對苗三娘一笑道:“師妹好久不見了,我們要麵見令君,這幾個人不肯,師兄非要闖進去,瞧我這不拉著師兄麼?”
“原來如此啊!”苗三娘恍然笑道,“他們是我的同窗,不是外人,讓他們進來吧!”
“是,三娘。”幾人當即讓開了道。
“進來吧。”
當即苗三娘領路,章越與郭林二人跟在一旁。
“師妹,為何他們不肯讓我們進去?”
苗三娘笑了笑道:“這是爹爹的意思,他今兒費了好大勁將令君請到這來,還不是為了讓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入縣學的事。”
“原來如此。”章越頓時明白了。
郭林忙道:“三娘,那我們如此進去不知會不會打擾?”
章越轉頭看了郭林一眼,滿是鄙夷。
苗三娘笑道:“有什麼打擾不打擾,我哥哥讀書的本事我還不知嗎?從小到大連我都不如呢。”
“也就我爹前些日子聽相士說我這哥哥這兩年會交大運,故才深信不疑。”
郭林和章越聞言都是笑了。
章越心道,苗員外若真在縣令那有門路,也不會使挖斷橋這樣下三濫手段了。
苗三娘道:“我爹和令君現在宗祠吃過飯,你們就在祠堂門外候著,等令君來了就遞卷子。”
“是不是當先知會員外一聲?”
苗三娘失笑道:“大師兄,你可真是實誠人,以我爹的性子他會肯麼?”
郭林低下頭道:“三娘你不惜得罪你爹爹哥哥,也要幫我和師弟是麼?”
“不是,隻為出口惡氣。誰讓爹爹從來沒拿正眼看過我。”苗三娘捏緊了手言道。
郭林與章越二人候著在祠堂門口,這時候已有些村人看著情形不對,想要勸退這二人。但想縣令在裡麵,而苗三娘又在一旁故而不敢造次。
這時候縣令已從宗祠已緩緩踱步而出。
看過去縣令不過三十許人,他一麵苗員外與苗大郎娓娓相談,一麵則似閒庭信步般走著。
方才在席間,他早看出這個苗家大郎不是讀書的料子,問了幾句簡直不知飛到了哪裡,幸虧自己親信將話圓回來,場麵早就十分尷尬了。
但他之所以對苗員外還十分熱情,就是因為苗員外肯獻納。沒辦法,衙門裡公使錢不夠,職田補貼到手就那麼些。
他為讀書人時,也看不慣這等打秋風的行徑,但處於縣令的位置上,事事皆難,故而有時候也得彎腰撿錢了。
虛與委蛇了一陣,縣令走出祠堂,就看到兩個年輕人迎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