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章越仍不由問道:“公然冒籍之事,衙門不會察麼?”
蔡確道:“凡經營書鋪不僅是熟於奸弊之人,而背後哪個不是富家就是形勢戶,衙門哪敢查?就拿冒籍一事來說,以往每遇科場,即補試廣文、太學館監生。”
“不少心懷僥幸之人,即到京師私買監牒,易名就試,或冒畿內戶貫,以圖進取。這樣的人曆年來還少麼?”
章越明白,國子監解試,開封府府試不僅解額多,而且朝廷給的進士名額也多。
故而很多士子要麼冒充太學,廣文館學生,要麼就是冒充開封府府籍,獲得參加國子監解試,開封府府試的資格。
但是負責審驗考試資格的,不是在官府,而是在書鋪。
為何如此?
因為官府不敢保證審驗結果,所以就交給民間書鋪來處理。
而書鋪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公證機構,他最早確實是抄書的,代替老百姓以官府的格式代寫狀紙。
之後書鋪權利慢慢擴大,一直到為省試,解試考生的真實性作背書,代替官府查驗考生真實身份,比如有沒有冒籍啊。
等書鋪認可後再交給官府審查資格。
如果沒有書鋪這一流程,萬一將來出現考生冒籍,那麼責任則全在官府。有了書鋪,出現冒籍,官府則可完全推脫到書鋪上。
於是書鋪到了這份上,能通上下的索性就明碼標價為考生辦理冒籍,錢給得多還能幫忙替考。
“若辦冒籍多少錢?”章越不由打聽。
“以往六七千錢,如今要一萬錢!”
章越略有所思道:“這不貴!也是,若是世家子弟根本不用冒籍,唯有寒家出身這才行此詭詐之道。”
蔡確斜目看了章越一眼,隨即笑道:“正是如此,三郎見事倒是極快。你們是正途出身,書鋪沒有油水,故而也是不搭理了。”
“哈哈,”章越大笑道,“真是聽持正兄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蔡確道:“不敢當,三郎有名家子弟風範,不知與今科狀元章子平相熟否?”
章越道:“不過片麵之交。”
蔡確微微一笑,一旁黃好義早忍不住道:“持正兄,他二哥是章子厚。”
“哦?是子厚麼?難怪,難怪。”
章越麵上故作尷尬,心底卻道,難怪什麼難怪,兩個新黨出身的大奸臣難怪這麼早就惺惺相惜了麼?
章越轉念一想,不過有黃好義這大嘴巴,自己來京的行蹤想瞞也瞞不住了。
三人見了書吏。書吏見了書鋪的印章,連看也不看直接給了二人蓋印,還給了唐九,馬五交割了公文,並告訴他們十日後來太學考試,決定是否被太學錄用。
一看在蔡確幫忙下,如此輕鬆就辦妥了事,章越和黃好義都是很高興。
章越道:“要不是沒有持正兄,今日真不知如何麻煩才是,不如如此,由我做東請持正兄,四郎吃酒會茶如何?”
蔡確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們先到太學逛逛再說!”
蔡確當即帶著章越,黃好義一並逛了大學。
大學最早是隻有錫慶院,後來隨著範仲淹變法深入不斷擴大,又並入了馬軍都虞侯公宇,武成王廟擴建了太學。
連專職接待由地方代還赴闕注官朝官的朝集院西廡,也被改為了律學館。
如今太學已有三十齋,每齋三十人,共九百名太學生。
逛完了太學,章越再提請二人吃酒的事。
蔡確這時笑道:“些許小忙何足掛齒,三郎我與你道,出門在外,又身在京師大不易,身上多留著些錢,日後派得上用場地方還多著呢。”
“今日還是我來儘地主之誼,請你們二人吃太學的饅頭。”
章越差點忘了太學饅頭,那可是大大有名的。
後世王安石變法那會,宋神宗有此視察太學看看學生吃什麼,隨手拿了一塊饅頭吃。宋神宗吃了後大為滿意,欣然地對左右道:“以此養士,可以無愧!”
連官家都是點讚的包子,還有什麼話說,那味道肯定是一流的。
從此太學饅頭成為汴京名吃。
蔡確去饌堂裡取了六個新鮮出爐的饅頭,三人在亭下分食。宋朝的饅頭就是包子,章越一口咬下去,嗬,滿滿的肉餡,簡直是誠意滿滿,一點也沒偷工減料,噴香誘人且汁水十足,簡直吃得是滿嘴留油啊。
還彆說,眼下雖沒有宋神宗名頭的加成,但味道還真挺好吃的。
太學包子名不虛傳,來汴京的第一日即嘗到了。
這一刻章越有點後世旅遊,美食打卡的感覺。
章越默默下了決心,就衝這裡的包子,也要努力考上太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