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吳大漕通情達理,賞識小子於寒微之間,此番恩情小子自是沒齒難忘,不敢有絲毫自傲輕慢之意。”
“不過夫人說擇善而固執,小子深以為然。擇善固執,為大丈夫的立身之道。因順著人意說了違心的話,一時得了好處,但不如事人以誠,方為長久之道。”
“我聽聞歐陽伯父下有一推官司馬君實曾言‘生平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小子十分推崇此言,多少人人生之敗,都是委屈自己於一時,而遺憾終生。”
章越這話說白了,就是要有原則。有原則的人,在短期受損但長期受益,能夠堅持下去以後也是最經濟的,但難就難在前期能不能抗得過去。
不過說到這裡,章越又不免患得患失地補了一句:“我想吳大漕選女婿,更選一個誠實可信的君子,而不是屈意而為之徒。”
薛氏失笑道:“此為我一介婦人可知也。”
章越也是憨厚地笑了笑。
薛氏笑道:“不過老爺之前受吳大漕所托,要為他的保人,我還擔心一二,如今有了三郎這一番話,我倒不反對了。”
章越驚道:“老夫人是說……”
因為是口頭婚約,沒有交換定貼什麼的,一旦將來有什麼變故,都可以不算數的。
故而若請信得過的保人,如此就妥帖很多。
之前章越上門承諾作保的就是楊氏,至於吳充可請也不可請。沒料到吳充不僅請了保人,還通過歐陽修來作保。
歐陽修是什麼人?
如今知開封府,為宰執也是遲早的事。更要緊他是吳充的親家,還是他最可靠的政治同盟。吳充若是對婚約失信,也如同失信於歐陽修,如今吳充請歐陽修出麵作保人,那對於這樁婚事的誠意不言而喻啊!
章越此刻不由有些茫然,這就成了啊?
之前楊氏不是說隻有兩三成麼?
吳充真的一點也不計較,自己要考中進士再成婚的決定麼?
之前吳安詩如此對待唐九,是人之常情,若是一點氣也沒有才是反常了。他對自己如此,章越完全可以理解,但吳充如此寬容待人,倒是令自己刮目相看了。
能有這樣通達的嶽父,即便身為舊黨又如何?自己還有什麼話可說。
章越至今還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麼長處被吳充看上?
難道生得好看,真是可以為所欲為麼?
章越正在細想,一旁歐陽發一旁章越肩膀,終於長出一口氣笑道:“三郎,你嚇得我不淺啊。”
章越被歐陽發這一掌拍得不由齜牙。
“三郎以後你我就是連襟了。一聲大姨夫需好生叫來!”
章越摸著背上痛處,但感覺歐陽發似比自己還高興道:“多謝伯和兄。”
歐陽發點頭笑道:“這謝字我當然當得起,他日三郎你得好好謝我和我家娘子。”
章越不由心道,這又關歐陽發的老婆何事?
薛氏微微笑道:“三郎,不過有一件事我需說在前頭。既是你言中進士後再成婚,那若你不中進士如何呢?”
“在下自也不敢耽誤吳家娘子芳華。”章越言道。
薛氏正色道:“正是這個道理,既是如此咱們就定個五年之約。吳家娘子等你五年,若你五年內沒有高中,那麼此樁婚約自是作罷不提。以後吳家娘子另嫁,你也可另擇女子為妻,兩家各不相欠。”
“當然若是你高中進士,無論你是五甲末名,還是頭甲頭名,都要履行婚約,你看如何?”
五年?可李覯臨走前與自己言,如今要下十年功夫才能中進士。
不過章越仍是言道:“一切如大夫人所言。”
薛氏笑道:“如此我就沒異議了,發兒,我與吳家那邊約定個時日,你與三郎一並過府一趟拜見你親家。”
歐陽發笑道:“娘,還是我讓娘子傳話吧。”
薛氏道:“此事豈由你們小輩為之,不親力親為不顯鄭重,還是讓我來開這口吧。”
章越聞言一陣感動。
下麵章越言要回太學讀書即離去了。歐陽發送走章越後回屋子見過薛氏。
歐陽發不免問道:“娘真讓爹為章吳兩家這樁婚事作保?你之前不還有所顧慮。”
薛氏笑道:“顧慮自是有的,這榜前約定,榜後成婚之規矩,多由女子提及,生怕男子日後負心。但男子如此提及,我倒是少見。”
歐陽發失笑道:“娘,莫非怕是是欲擒故縱的把戲,三郎不是這樣的人。否則爹爹也不會如此看重他了。”
薛氏道:“我自信你爹爹的眼光,但問個明白也好。執拗些好,古往今來能成大事的人,都是有一段執拗的。”
說到這裡,薛氏頓了頓言道:“發兒你看好了,以此子今日這番言語來看,他日功名怕是不小的!”
ps:大哥大姐過年好,心平氣和好不好,這兩天都不敢翻書評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