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讀書人名叫王魁,表字俊民,而這女子則是他鄉中一名妓女名為敫桂英。
王魁自幼家貧,但書讀得極好,一日他遊於萊州北市深巷妓館,與敫桂英相遇。王魁見桂英姿容豔麗,寫了一首詩‘謝氏筵中聞雅唱,何人隔幕在簾帷?一聲點破晴空碧,遏住行雲不敢飛’贈之。
敫桂英也是萊州有名氣的妓女,讀詩後喜於王魁的才華,於是委身於他。
後來王魁無從籌措上京的錢,又恐怕自己走後無法安頓自己的雙親,桂英即出麵將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變賣解決了他的難題,跟隨著王魁進京來的。
如今二人租住汴京一間陋巷裡。
桂英靠著四處賣唱得錢供二人住宿衣食由來,而王魁一心備考以赴國子監解試。
當即二人在客店裡吃飯。
桂英去吳府唱曲時,吳家曾贈予了一些糕點。桂英知王魁喜此甜食,故而不肯吃包著懷裡帶了回來。
二人一麵吃一麵閒聊。
王魁歎道:“這麼冷的天,娘子還是不要去唱曲了。”
“不唱曲,衣食如何來?魁郎,這炭火還夠不夠?我再命店家多備著些。”
王魁點點頭道:“幸虧有娘子張羅著,是了,我入京之後就要交遊了,拜訪京中顯達,科舉之事一來說是考場運氣,二來也是看平日名聲。隻是我這一身弊衣……罷了,如今我們日子也不好,以後再說吧。”
桂英笑道:“魁郎,咱們今日不是剛得了這金豆子麼?我看你這身衣裳著實也是舊了,你先拿去置辦身體麵衣裳,剩下的錢才采買水禮。”
“采買水禮?”
桂英夾了塊肉至王魁碗中道:“當然,既是要見賢達,總不能空著手上門吧。”
王魁恍然道:“是我失了計較。隻是可惜娘子好容易得來的金豆子。”
“怕什麼,吳家喜歡我唱曲,那大郎君出手又大方,多賞些就有了。”
王魁聞言臉上浮過些許不悅,但隨即笑道:“也是,苦了娘子了。”
桂英沒有察覺到了王魁的臉色,繼續道:“吳家上下人都很好,不僅老太太是善人,大郎君二郎君對我們這些唱曲也很是客氣,從不出惡言,還有吳家的十七娘子……”
“十七娘子……”
桂英點點頭道:“不僅相貌美,而且知書達理,我與她曾閒聊幾次,真羨慕這樣的大家閨秀,一生來就是錦衣玉食之命。”
王魁聞言笑道:“他日我若進士及第,你也是錦衣玉食之命。”
桂英聞言打心底高興起來,眼光中充滿閃動的喜色。她看著情郎的麵龐癡癡地道:“魁郎,我就知你將來不會負心的。若是你負心,也不要你應誓,我就死在你麵前,讓你一輩子記得我就是。”
王魁聞言露出不忍之色道:“說這些話作什麼?我以後是要與你一輩子偕老的。你我的盟誓明如皎日,我此心誠固若精金,你不信就不信,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會獨生,亦相從於地下就是。”
見王魁露出負氣之色,桂英感激至極,麵色紅潤依偎在情郎懷中。
王魁見這美人嬌羞的神色,亦忍不住解開了她的衣裳……
一番雲雨之後,桂英已是沉沉睡去,而王魁則目視不住抖落灰塵的房梁。
王魁自顧言道:“我若登得顯要,又豈能為煙花女子所玷辱,他日也不可帶回家中見父母啊!”
王魁自顧長籲短歎,但又覺得若是自己不第,能有一個如此眼底心底都是自己的女子相伴,此生也是足矣。
同樣在風雪天裡,歐陽發冒雪來到太學尋章越,邀他二人一並前往吳府府上。
歐陽發對章越細細吩咐道:“咱家嶽母最喜滿江樓的炙鴨,你可備上兩隻,至於大舅哥好酒,非雨露白不可,至於二舅哥倒是簡單,東華門外的郭白兩家的鯉魚鮓都行。”
章越聽了歐陽發如此說,不由皺眉道:“我與吳家的親事還未成,如今嶽母舅哥的稱呼,他日我考不中進士,豈非丟人。”
歐陽發道:“這你就無需多慮了,咱這禮數先遞過去,不讓人挑錯就是。再說三郎你就對自己的才學如此沒自信麼?你如今在汴京可是小有才名啊!”
“微末名聲,你也就彆寒磣我了。總之你給我個單子,我照著這些城東城西跑著去買就是。”
歐陽發十分滿意地道:“這就對了。還有最要緊的就是,十七娘子的禮,你備好了麼?”
章越一愣道:“還有這的……”
歐陽發道:“雖是約定成婚,但一切規矩還是要照著定了親的來。”
章越此刻也是由衷的感歎一件事。
這社會的本質是什麼呢?
金錢的作用是什麼?
讀書讀得好的意義是什麼?
很大的程度不過是讓自己繁衍價值變得更高而已,有時候想想也挺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