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風已經帶著幾分沁入肌理的寒意, 從護士站後洞開的窗戶灌入, 卷起了染血的窗簾的一角, 拂過那些從藥架上摔下來的瓶瓶罐罐,一瓶注射液被掀著往前滾了滾,染上標簽貼的血液已經乾涸,依稀可以辨認出西地蘭的字樣。
走廊掛鐘表麵的那層玻璃已經被擊碎,散了滿地, 隻不過表盤上的指針安然無恙, 秒針無視著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息以及令人後背發麻的殺意,一頓一頓地向前走著,分針慢吞吞地向前移動了一格, 發出一聲細微的“啪”聲。
現在是淩晨兩點十五分。
羅茜的視線從那麵掛鐘移開,然後一一環視過那些包圍著她的保鏢們, 最後越過那些身體微微顫抖的保鏢, 落在了人群之外,跪坐在輪椅前的哈利。
她的那枚子彈直直洞穿了綠魔諾曼.奧斯本的額頭,渾濁的血液從他額頭的傷口流出, 將他憔悴到脫形的臉孔一分為二,他直到死仍然沒有閉上眼睛, 死死地盯著幾米開外的地方。哈利背對羅茜,跪坐在他的身前,羅茜看不見他此時的背影, 但是發現他握著槍的手有些顫抖。
羅茜的眼神稍微鬆動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 她的耳朵便先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空氣流動聲, 她向左側頭,正好避開了一把從她身後刺來的匕首,然而還沒等襲擊的人將凶器收回,她已經用手肘後擊,正中對方胸口,在對方手中握著的匕首掉落之後,右腿抬起,膝蓋正撞到匕首的刀柄,那把匕首就像是一柄飛出的子彈一樣,借著這股力道,直直向前飛出,刺進了她前方一個保鏢的胸口。
而這一擊,像是田徑比賽的發令槍響一般,打破了原本僵持的氣氛,羅茜揮起了自己的雙/槍,踏著之前被自己槍/殺的保鏢的屍體,往前衝去,保鏢們倉皇迎戰,扳機還未扣動,便先被她一槍射穿了手腕,槍支重重落地,在走廊的地磚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被掛在走廊牆壁上的速乾洗手液也被漫天亂飛的子彈擊中,液體飛濺,高高揚起之後,又覆在了地上已經迅速失去溫度的血液上。
護士縮在電梯門前,看著正處於混戰的走廊,眼裡滿是驚恐。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走廊,每天早上八點科室主任定時查房,每一位醫生都帶著自己的實習生,組成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從走廊這頭,走到走廊那頭;這個樓層的病房永遠都住滿了病人,今天有人出院,不到兩個小時就又立馬有人匆匆而來躺在了護工剛剛收拾好的病床山;前來探病的小孩子們受不了病房裡的氣氛,就會帶著自己的玩具蹲在走廊上玩,有遙控飛機,也有變形金剛。
然而,此時此刻,那些醫生就橫在病房的屍山之上,幸存的病人也縮在走廊儘頭那間病房裡聽著槍/聲瑟瑟發抖,走過醫生病人以及玩著變形金剛的小孩子們的走廊上,也隻剩下躺了滿地的屍體,以及濺滿了血液和腦漿的牆壁。
而那個被她打了一槍的夜巫女,穿著高跟鞋,踩在血泊之中,擊斃了最後一個保鏢。
她看著這一條走廊的慘狀,這才知道,為什麼夜巫女會穿著一身黑了。
羅茜自己也不知道身上的這條黑色的裙子被濺上了多少片血跡。
她揚著下巴,眼神輕蔑地看著最後一個保鏢眼神渙散地從她槍/口下栽倒,然後微微側過頭,看見自己裸/露的肩頭上一串飛濺狀的血痕。
大約是戰鬥太過酣暢淋漓,她也忘記了這串血痕是什麼時候沾上的。
她將剛剛從保鏢手中奪來的M1911隨手扔到了地上,然後抬手拭了拭那片痕跡,她本想用自己的黑色裙子擦拭掉手上的血跡,然而身體中似乎又存在著另一股力量,驅使著她將染血的手指放到了唇邊,用舌尖輕輕舔了舔。
她像是愣了愣,繼而緊緊皺眉。
味道極差。
她左手還握著那把銀色的沙漠之/鷹,手指扣在扳機圈上轉了轉,正準備收回空間裡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壓得極低的少年的聲音:“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她動作一頓,扭過頭去,在一地伏地的屍體之間,看見了跪坐在輪椅前的少年人。
少年人握著槍的手已經沒有再抖了。